再怎么需钱紧急,澧央岂能“卖父求钱”?他失望地垂下肩膀,这下子又失了一条道路。
“哟哟哟!瞧你这忧郁的脸蛋,真是……让姊姊好不舍啊!来,我秀秀。”丽娜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下颚。
“请别开我玩笑了,丽娜小姐。”苦笑地闪开。
丽娜一弹指,道:“嗯,要不这样吧,你来为我工作!反正你是你老爸的儿子,从小在他身边,应该也学会怎么煮咖哩饭了。”
澧央笑得更无奈。“谢谢你的赏识,虽然我是父亲的儿子,却没天分继承到他的绝活儿,我煮的东西给人吃,会闹出人命的。”
“哎哟!这也不能、那也不行!”她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好吧、好吧,你先告诉我这一千万的用途,我会衡量它值不值我花这笔钱,再给你答复。”
“这……”澧央为难地蹙起眉。
他该怎么说?要拿去给一位朋友的父亲还债,好让他释放自己的女儿,不要逼她去酒店上班?
硕言会希望让外人听到这些有关他家中的——
“又怎么了?还是说,你这一千万的用途,也不能说?那我们还谈什么生意?你根本就没有诚意!”丽娜有些不耐烦地说:“人家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你酱子我们就别谈了。”
“抱歉。”澧央霍地站起身,不顾羞耻地朝她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抱歉。我晓得关于钱的用途,但因为攸关一位朋友的家庭隐私,所以我不便透露,可是这真的是十万火急的情况,否则我也不会向您作如此过分的请求。能否请您再考虑一下呢?麻烦您!”
李娜沉默了一会入,粗着嗓子道:“唉,我是觉得你这样挺一位朋友很够义气啦,但钱就是钱,我也不能盲目地将钱砸进水里,买下对我根本没好处的东西。你能了解吧?”
“请您再考虑一下。”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丽娜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再鞠躬了,我是不吃这一套的人。”
澧央低垂着脑袋,咬着牙。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蓦地,他视线中出现了另一双皮鞋,并列在旁边。
“如果是这样的提案怎么样呢?丽娜小姐。”
澧央抬起头,看着硕言站在他身旁,直视着丽娜道:“请您以一千万加房地产的公定价,买下一名厨师加上‘山林小馆’。我愿意签下契约,一辈子都在‘山林小馆’中当厨师,虽然不是您的私人大厨,但是‘山林小馆’是您的,也等于我是您的。”
丽娜挑起了眉。“言言啊,你不是打死也不想帮我工作吗?以前我想挖角你的时候,好象有人说他宁可饿死也不给我聘请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又肯跟我了?”
无视于她的调侃,硕言奔着脸说:“请原谅我过去的无礼,希望您能考虑这笔交易。”
“唔……又买房又买厨师的,这样好象强迫推销喔!我只要你就行了。”丽娜起身,一手搭上硕言的肩膀,一手绕到硕言的后臀掐了掐。
澧央错愕地掩住嘴,他——不,是她,在干什么?!
“恕我们无法拆开单卖。”硕言不为所动的,硬声道:“假使您要讨价还价,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哟哟,真是的,你就是这么硬派,讨厌!”丽娜几乎整个人巴在硕言的身上,以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道:“没关系,我就喜欢你这个调调。整套买就整套买吧,等我把你买下来,你可要好好地听老板娘的话唷!”
澧央多么想冲着丽娜喊“不卖了”,却又担心这句话一说出口,破坏着椿交易事小,到时硕言会以什么方式去解决那笔千万元的“债务”,才是让人放心不下的。
丽娜“喔呵呵呵”地笑着,道:“明天我就带着支票本过来,你们快些准备好契约吧,我等不及要成为言言的老板娘了!”
彷佛强抢新郎的山头女霸王,丽娜揽过硕言不情愿的脸颊,在上面印上大大的香吻。
“那,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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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一天营业时间的结束,“山林小馆”门外的招牌灯灭了。
玻璃门内,澧央召集了所有人,告知大家明天“山林小馆”即将转手给他人。
“咦?那我们的工作呢?怎么临时……”阿义率先问。
“小央,你不是不打算卖了吗?我这几天看你都很勤劳地来店里面帮忙,还以为这件事就散散去了。啊,怎么一下子又说要转手给别人了?这样子真的不好啦!你阿爸会很难过的!”阿桃姊也红了眼眶。
“阿桃姊、阿义,你们都不用担心,其实就是转手给别人,对方也只是出资而已,不会干涉财务以外的东西,你们可以和往常一样在这里工作。还有,另一个改变就是以后‘山林小馆’的主厨是林先生硕言兄,只有这样。”
澧央迟疑地移动着视线。在确定了丽娜小姐愿意出资买下后,头一次与硕言四目相交。
他怔住了。
男人的眼神里,勾起了他太多的东西。
第一次电话交谈中,觉得这人真鲁莽;第一次见面,觉得这人真野蛮;第一次在陌生人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第一次和人共乘一台小绵羊……太多太多了,在这短暂的归乡假期里,自己竟和这男人分享了这么多的回忆。
他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是爱、不对盘反而迸出的强烈吸引力、或是盲目而短暂,教人晕头转向的一时激情。
他们各自知道了彼此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给人发觉的一面。但是他们却连对方的生日、血型,这种最基本的基本资料都不知道。
可是,这些都结束了。
澧央会试着去忘记他,也曾忘记这个在南台湾度过的,人生中最混乱、喜怒哀乐最强烈、也尝过最浓烈激情的一个礼拜。
然后,他会再回到台北,继续做他的“程经理”,继续往上爬。按照人生版图的计划,他打算做到五十五岁退休,然后以退休金到世界各国去旅游、品尝美食来度过余生。当他走到人生尽头时,他什么都不要带,只要带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前往下个人生。
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度张开。澧央微玩双唇,伸出一手,向硕言说:“这段日子谢谢你了,林硕言。我代父亲恭喜你升任主厨,希望以后‘山林小馆’高朋满座、生意兴隆。”
嘴上说着客套而疏远的话话,澧央在心里却说着——
谢谢你,我不会忘记这人生中最宝贵的假期,谢谢你,促使我和父亲重修旧好。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在这间厨房中,感受到父亲辛勤工作的真实背影。
以及,一夜的爱。
澧央知道,不管硕言爱的人是谁,起码他们共度的那一夜,他们交流过的“爱”是真实的,自己深信不疑。
隔了几秒之后,男人握住了他的手。澧央露出了个真心的微笑,一句“保重”都还没来得及出口,男人使劲一扯,将澧央强行揽入了怀抱里,紧拥。
想不到在分离前,还能再一次感受到男人的拥抱,喜悦悄悄地晕眩了澧央的理智,忘记在场的不只是他们。
心跳乱窜、呼吸紊促,“应该”要推开他的……可是总爱自作主张的身体,不等大脑下令,便环抱住男人。男人的味道渗入了鼻腔里,透过鼻腔传导,眼眶热热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