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有发烧吗?」
「没有。」她思索着,摇头。「倒是昨天夜里好像有点染上风寒的感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妳不像染上风寒的样子,妳的脉象好着呢!」老大夫面色极其占怪。
「匡大夫,为什么会长出这些红斑呢?这到底是什么病症?」湛大娘的眉头蹙成一团,惴惴不安地问。
「这些红斑长得莫名其妙,不像是病发出来的。」匡大夫缓慢地摇着头。
「不是病发出来的?那是什么?」湛离无助地看着手臂上的红斑,急得要落泪。这副模样叫她怎么走得出去呀!
「老夫行医多年,也是头一遭看到这种病症。离姑娘,我开些药给妳,沐浴时用,看看有没有效果再说。」匡大夫写下了药单。
「匡大夫,你可得帮忙医治啊!」湛大娘抓住大夫的手,完全乱了方寸。「我家阿离还没嫁人吶,万一医不好可怎么办?她这一辈子全完了!」
「我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先去抓药回来试试看吧,不行咱们再来想办法。」匡大夫低叹口气,神情也不是很有把握。
湛大娘苦着一张脸送走匡大夫。
这些红斑长得莫名其妙,不像是病发出来的……
湛离两眼无神地瞠视镜面,脑中不停转着匡大夫的话。
不像是病发出来的,那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没胡乱吃过什么,没胡乱在皮肤上搽什么东西,也没有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呀!她恐惧不安地想着。
突然,一句忘了何时何地从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话闪进她脑海──
倘若阎氏子孙违背誓言,爱上了湛氏子孙,从此湛氏女子将失去美貌,终生都得不到幸福!
「诅咒!是那个诅咒!」她骇然跳起身。难道是那个诅咒应验了?「不对呀,不可能!诅咒说的是阎氏子孙爱上湛氏子孙才会应验的,阎天痕会爱上我吗?这不可能啊……」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难道是……她爱上他,也有可能让这个诅咒成真?她过于震骇,整个人软下双膝,瘫坐在椅上,浑身发凉。
不会吧……她爱上他了吗?不会吧……
她迷惘地看着窗台上的绣花鞋,彷佛看到老天爷那双翻云覆雨手,在他们两人之间进行着一场恶意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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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离脸上生了红斑的消息很快便在「水月街」传开来了,流传已久的诅咒之说又再度成了「翠微镇」镇民茶余饭后的热烈话题。
自从全身长了莫名其妙的红色斑点以后,湛离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露面,连店铺也不去,除了紫妍和匡大夫,她什么外人都不肯见,甚至还砸光了房间里所有的镜子。
匡大夫开的多种药方她一一用尽,用到最后,她觉得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药味,但是身上的红色斑点却始终没有消褪掉一点点,她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惊疑、骇异,一直渐渐转成了绝望。
在紫妍出嫁的前一天,湛离悲苦的情绪已经超出她所能容忍的极限,她终于彻底崩溃。
「妳要嫁了,连妳都要离开我了……我怎么办?谁能救我?」她伏在紫妍肩上放声哭泣。
「阿离,别哭嘛,我一定会常回来看妳的。」紫妍哽咽地轻拍她的背,努力忍着泪水,也不知能给她什么更好的安慰。
「妳看我这副样子,我该怎么办?」她拉开衣袖,拚命搓着手臂上殷红的斑点。「难道我永远都得关在这间屋子里不能见人吗?」她绝望地泣诉。
「不会的,匡大夫不是一直都在想办法吗?总有一天会给妳找到药方的,妳别怕呀!」
「不可能的,这是没有药方的!我知道,是老天爷在整我,是阎家的先祖在整我!这不是病,没有药方可医的……」她已经彻底绝望,神情万念俱灰。
「阿离,妳真相信是诅咒害了妳吗?」
「由不得我不信了,妳看,我跟阎天痕一见过面,身上立刻就起了变化,连行医一辈子的匡大夫都没见过我这种病,我娘也说了,没听说我们家族的人长过像我身上这样的红斑。妳告诉我,除了那个诅咒,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她宁可听到一个比「诅咒」更合理的解释。
「可是……真的会有诅咒应验这种可能吗?」紫妍难以置信地蹙眉低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疲惫地合上泪眼。
「我记得那个诅咒不是说你们两家不能结成姻缘而已吗?妳跟阎天痕又没有成亲,照理说不可能应验诅咒啊!」
「妳记得的只是第一句……」湛离双手蒙住脸,无力地低喃。
「下面还有啊?」紫妍颇感诧异。
「如果……阎氏子孙爱上湛氏子孙,湛氏男子将一无所有,湛氏女子将失去美貌。」
紫妍听得目瞪口呆。
「妳的意思是……阎天痕爱上了妳?!」
湛离拚命摇头,耳朵隐隐泛红。
「我真的不知道,妳一定觉得不可能对不对?我也觉得不可能,他家世那么好,人品外貌更是全『翠微镇』的男人都比不上的,而我只是个卖酱菜的,又没有国色天香的美貌,他怎么可能会爱上我?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紫妍困惑地眨了眨眼。
「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我……我爱上了他。」湛离的脸像要着火似的,羞愧得不敢抬起来。
紫妍惊抽一口气,掩口瞠大双眼。
「阿离,是真的吗?妳爱上了阎天痕?」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爱?」她没有爱上过一个男人,根本不明白「爱」的感觉是怎么样。「这阵子我总是会一直想着他,不管睡着、醒着,都会一直想着他。紫妍,这样就是爱上他吗?」
紫妍呆呆地看着湛离。
「我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男人,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爱,不过妳会一直想着他,至少肯定是喜欢他的。阿离,难道阎天痕真的是妳的灾星?」
湛离竭力匀着自己的呼吸,看着雪白肌肤上遍布的殷红斑点,心头被慌乱的、迷惘的、思念的、矛盾的情绪满满充塞着,隐隐泛疼。
她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原来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紫妍,我该怎么办呢?」她倒进紫妍柔软的胸怀里,没有勇气面对那么深的痛苦和绝望。「我该怎么办?谁能救我……」
紫妍轻轻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
「别怕,阿离,别怕。我会帮妳的,我会帮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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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密布,一轮明月高挂。
阎天痕在庭院中练剑练了两个时辰,他只觉心中万千烦躁无处发泄,把卧龙剑法练过一遍又一遍,可是心绪太乱,连招式也打乱,愈练愈偏了剑式,练到最后一式,长剑脱出手去,直插入院旁一株桂树的树干中。
他怔怔望着插在树干上那把颤动不已的剑,顺了顺凌乱的呼息。
自从听到发生在湛离身上的传闻以来,他的心绪就愈来愈难以平静。他曾经乘马车从「春不老酱菜铺」前经过,想看看湛离的模样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长满了红斑,但是并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如传闻一样,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谁想见她也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