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发现蝴蝶干脆停在她肩头时,蓝绮屏简直快昏过去了。
江禹上前捏住蝴蝶的翅膀,走到另一头的树丛处放开,看到蝴蝶远离,才走回原地。只见她跌坐在地,双手捣唇不住颤抖,活像是刚被凌辱过的模样。
这是看到他打架也没惊叫奔离的她?这是被他压制身下也看不到慌乱失措的她?江禹难掩惊讶,然而猛然窜升的是止不住的笑意。这样冷静自持的她竟然被只无害的小蝴蝶吓得尖叫狂跳引
「哈、哈哈~~哈哈哈~~」江禹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在林间回响。他知道他这样很恶劣,但他忍不住,怎么会有人怕蝴蝶?
「不要笑啦……」拭去眼角的泪,蓝绮屏羞红了脸。
「你、你怎么会……天……」江禹尝试想说话,却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终于知道她的弱点,结果,竟然是一只毫无威胁性的蝴蝶!
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她很高兴,但……她不希望是因为自己出糗才引他大笑啊!蓝绮屏羞恼地嘟唇,知道辩驳无效,干脆拿起方才扔回便当的寿司,泄忿似地继续啃咬。
真生气了?江禹笑声渐歇,看到她含羞带嗔的倔强表情,突然觉得可爱极了。
原以为她和一般的优等生无异,也以为她三番两次接近他是别有用心,直至此时,这些观感被全然颠覆。她的反应,教人难以捉摸,甚至是让他——惊艳,独特得无法栘开视线。
江禹没有发现,封闭许久的心,已被眼前这抹娇俏的人影,悄悄踏进。
「我饿了。」他在她身旁盘腿坐下,伸手就要去拿便当盒盖上的寿司。
「斑蝶身上的磷粉有毒,别直接抓食物。」蓝绮屏连忙阻止他,把筷子递去。看到他接过开始吃寿司,有一种难丛百喻的感觉在心里流泄而过,觉得彼此问的距离好近。
江禹咬着寿司,嘴角不自觉地轻扬。寿司醋放太多,太酸,但咬入口,感受到的却是她纯然的关怀,像是想带他参与她幸福的世界,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地想和他一起分享。
晶阳穿透树梢散落在他和她的身上,江禹觉得有种情绪在心头盘旋,一直防备紧绷的心,在这一刻,踏实了,放松了。
「为什么怕蝴蝶?」直到吃下最后一口,江禹才发问,好不容易停住的笑意又忍不住发酵。
「不只蝴蝶,只要是昆虫我都怕。」那不曾费心掩饰的笑意让蓝绮屏不禁脸红。「小时候跟我爸妈去过一间昆虫馆,里头有很多标本,还有一只好大的蝴蝶标本,几乎比我的脸还大,绒毛、触角完全看得一清二楚,很——恐——怖!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碰昆虫了。」那画面,现在想起都还会起鸡皮疙瘩。
「女孩子不都觉得蝴蝶很漂亮吗?」江禹低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它也是昆虫啊,全身都毛茸茸的,只要你去那问昆虫馆看过,你就会明白了。」她不服气地皱鼻。半晌没听到他的回应,她偏头朝他看去,看到原本愉悦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表情。
和父母同游昆虫馆的童年,从不曾出现他的生命中。
江禹微眯起眼,难得的好心情在「父母」这个词汇介入后,完全消失殆尽。他习惯性地从口袋取出烟,正要点燃,一只纤手拉住他的手臂,他抬头,望进一双盈满担虑的眸子。
「别抽烟。」蓝绮屏咬唇轻道。
他瞬间冷凝的脸,将她以为拉近的距离又划下难以跨越的鸿沟。
「学生会的书记见不得人触犯校规吗?」江禹嗤笑,好不容易撤防的戒备又瞬间升起,被她握住的手臂不挣不躲,微眯的眸光直视着她。「还是你是拒烟的卫道人士?」
他的唇在笑,但他眼里的晦暗却紧攫住她的心。蓝绮屏不自觉地紧握住他的手,仿彿这样可以不让他沉入伤痛。
迎上他的眼,她深吸口气,开口低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寂寞。」
语音虽轻,却让他狠狠一震!清澈的眸里没有试探揣度,没有同情怜悯,除了纯然的关怀,他看不到其他。
她看透了他,短短几次相处就已看透他。她不像那些师长和优等生,道貌岸然地打着拯救迷途羔羊的旗帜扬言救赎,也不曾对他的行为多做批判,她只是——不想看他这么寂寞。
长年冰封的心,像有股热流缓缓地化开,快得让他猝不及防,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
她又惹怒他了吗?蓝绮屏紧张得指尖冰冷,怕他又像上次那样拂袖而去。
江禹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翻转手中来不及点燃的烟。「为什么?」
问为什么关心他?还是问为什么要缠着他?短短三个字,却隐含了太多问句。蓝绮屏无助地绞扭着格子校裙,不知该从何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从撞见他在巷子里打架的那一天起,他就撞进她的视线,再无法抹去。
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江禹的脸部线条放缓。他知道,她只是想对他好,就因为这原因太单纯,所以她答不出。
寂寞吗?望着手上的烟,江禹自嘲地扬起嘴角。他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抽烟,或许是他下意识想藉由随风而散的烟,带走满腔的烦闷吧!她用她纯净的心去看世界,去看他,他还来不及厘清的心思,却被她轻易看穿。
江禹俐落一跃起身,看向她低着头的纤细身影。她不怕吗?想化解他的寂寞,不怕反被他拖累一起沉沦吗?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微笑。
而他,却被牵动了心。在她的相伴,她的关怀,她的话中,他开始觉得,日子,或许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么难熬。
能和她不期而遇的校园生活,变得让他期待。
「你慢慢想吧,我走了。」江禹揉揉她的头,穿过树丛大步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至身影已完全消失,她仍收不回视线,就这么怔坐着。
他没生气吗?他轻松的语调……是笑吗?
抚着被他触摸的头顶,大手的温暖触感似乎还残留其上,看向草地上的便当盒盖和筷子,淡淡地,小巧的樱唇浮现满足的笑容。
※※
「傅家食堂」的招牌在窗外闪烁光芒,装潢为餐厅的一、二楼不时有杯盘碰撞声及谈笑声传来,即使待在四楼,仍清晰可闻。
卧室墙上挂满奖状,品学兼优、辩论比赛、体育竞赛无一不缺,看得出卧室主人是个五育全能发展的优等生。
江禹躺在床上,手挟着烟,深深吸入,而后缓缓吐出,视线停留在被烟雾模糊的奖状墙上,脑海中浮现方才离家前的画面——
「你要去哪里?」娇媚女声自后传来。虽名义上已有年满十八岁的继子,但才三十岁的她仍美艳动人,包裹在丝质睡袍下是诱人的胴体,精细描绘的妆容风情万种。
江禹没有回头,仍坐在玄关前系绑球鞋鞋带。
「不理人?」身后的人笑了,纤手由后环住他,半挑逗地自他肩头溜过锁骨。「记得那一次你没那么冷漠,还会抱住我、安慰我……」
江禹倏地起身,避开她的碰触,冷厉的目光如刀,冻得她不由自主地后退,挑衅的话语全然烟消云散。
直至他敛回视线,她才有办法重整心神,再次开口:「又去傅家?」
江禹理也不理,拿起机车钥匙就要出门。
「去呀,反正再去也没多久了。」她冷哼,果见他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