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形成,他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去。一打开房门,却见阿东站在门口,正举高右手,看起来像是要敲房门。
“阿东?你怎么上来的?”雪擎有些意外。
“喔,我翻墙进来的。”阿东翻翻白眼,觉得他的问题很瞎。
“翻墙?”
“厚!你还当真喔?我刚在大门口遇见你妈,她让我进来的啦!”阿东嚷嚷着。他怎么觉得雪擎的反应……愈来愈像岱吟?“走走走,快跟我走!”然后,他拉着雪擎的手,直直往楼梯口跑去。
“去哪?”现在,雪擎只想寻着思念,到岱吟老家去看看,对于阿东的邀约,他一点兴趣也没。
“去找你最想见的那个人呀!”说着说着,阿东已拉着雪擎跑到一楼客厅了。
“你是指……”
“除了俞岱吟还有谁能让你牵肠挂肚?”阿东一边嚷,一边还是拉着雪擎往外冲。唉呀呀,他就是见不惯雪擎这种慢郎中的态度。
“我哪有牵肠挂肚!”雪擎尴尬万分,忙着撇清。
“你看你,你又开始说着违背良心的话了,等等见了人,要是再把人家激跑,可别埋怨我没事先提醒你。”
“她在哪?”等等见了人?阿东意思是……她回来了……
“刚刚不是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对人家牵肠挂肚。”逮到机会,他就想损损雪擎。
“嗯,其实也真的没到牵肠挂肚的地步,你的说辞太严重了。”
“喔,那意思就是不想人家就对了?”
“也不是那样说啦,我……”
“那就是想人家嘛,那还啰啰唆唆那么多干嘛呀!”
“我没说我不想她……”
“是嘛,承认就对了嘛……”
这一对同学兼球友兼死党,就这样一个忙着损人、一个忙着尴尬,吵吵闹闹中,已来到了岱吟的老家。
原来阿东今天打算搭车回家过农历年,离开前他特别绕到岱吟老家看看,他只是想也许她会回来过年,没料到直二让他看见她家的窗户是打开的,所以他猜测岱吟姐弟应该回来了。
按按门铃,大门一开,雾气瞬间全化成了雨,雪擎沉重的思念,终于获得了解放……
“好冷喔!”在阳台晾完了刚洗完的衣物,岱吟缩缩肩膀、呵呵双手。
转身,她关上阳台的玻璃门,走进室内。她看到瀚瀚正在画画,虽然拿蜡笔约姿势还有些笨拙,不过他确实进步很多。
想起这几个月在台北的日子,她带着他跑了好几家大医院做更精密的检查,最后接受台大医院的安排,让他一星期上一次语言复健治疗课程。
白天,她把瀚瀚托给天主教设立的慈爱教养院,那里有专业的疗育人员帮他做复健疗育工作,而她就利用这段时间到便利商店工作;傍晚下班,她再接瀚瀚一起回到她租的那个小套房。
台北的消费果真不是她可以负担得起的,光是一个月的租屋费,就得用掉她在便利商店辛苦工作半个月的薪水。所以,她省吃俭用,省一块是一块;所以,她在便利商店工作从不休假,多做一天就多赚一些;所以,即使她好想念这里也不敢回来,因为加上瀚瀚的来回车钱,就得花她上千元。
若不是农历年要到了,她根本没有打算回来这里。不管怎么说,这里才是她的家,过年过节还是要回来这里,才比较有意义,也比较有气氛。
看看这里,没什么改变,只除了家里多了些灰尘而已,所以她一回来就忙着打扫、清洗。离开这里三个多月,待在台北的生活和待在这里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二议她适应不良的,就是思念。
白天忙着工作倒是还好,可每到夜晚,尤其是瀚瀚睡了,剩她一个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时,思念就如同海潮般不断向她涌来,一波又一波,有时强烈到甚至让她几乎以为她就快要灭顶在思念的潮流中。
她想念这里,想念这个屋子,想念以往每到傍晚推着瀚瀚到附近校园逛逛的优闲,想念早晨踩着脚踏车赶着送报的日子,想念学校教授老念她爱迟到早退的嘴脸,想念书本,想念……想念雪擎……她好想他啊!
不知道这段日子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她的陶瓷小鱼风铃?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念她?哪怕是只有一点点也好。不知道他……他和雪晴是不是有了进展?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好想念他……
走到冰箱,她拿了颗柠檬出来,洗净后切成片,然后拿起一片放入口中;柠檬片在口中化成了酸、化成了涩,接着慢慢释出微甜。好像是从那日篮球场上他坚决拒绝她开始吧,她爱上了这种含着冰柠檬片的味道,酸酸、涩涩、苦苦,又带些些甜……
她总是在这样的味道里想起雪擎,她总是在这样的味道里看见自己青涩的爱情,她总是在这样的味道里清楚听见思念扣着她心门的声音……这样的滋味,多教她难忘啊。
叮铃叮铃,一阵音乐声响起,是门铃。她狐疑地从厨房走出,在经过客厅时,没忘记看一眼还在专心画画的瀚瀚,然后,她带着满足的笑容打开大门。
抬眼,两堵巨大物体映入眼帘,她的笑容瞬间凝结在嘴边,惊异到说不出话来。一颗晶亮亮的液体,猛然窜出,在她瞳底蠢蠢欲动着。
一旁的阿东见雪擎和岱吟见到对方却迟迟没有反应,他只好干笑几声,“嘿,那个……咳咳,亲爱的岱吟,好久不见啊!”搞什么呀,明明是他先喜欢上岱吟的,干嘛他老要帮着雪擎?啧,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喔!
侧头,岱吟对着阿东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瞳底的晶亮,跟着掉落在地,不轻不重,刚好是这三个多月来的思念,加上这瞬间的感动。
“刚刚经过你家,看见窗户是开的,猜想你大概回来了,所以我们就出现了。”阿东搔搔头,又说;“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侧过身,她让他们进屋。“进来啊,反正我家你也很熟。”她想起那段日子,阿东每到晚餐时刻就会出现的情景。
阿东先进屋,接着雪擎,至于岱吟则日正在关上大门后,才跟在雪擎身后。
双眼盯着前方那双大大的脚,稳重地踩着,一如他的人一样,很可靠……想着想着,待她发现那双大脚停下脚步时,她已来不及煞车,结果可想而知,她撞上了前方那堵庞然大物。
“噢!”吃痛地喊了声。首当其冲的是她的鼻子,她伸出手揉揉,双眼愤恨地盯着罪魁祸首——他的背。
哇,几个月不见,他是跑去练乌龟功呀?背硬得和乌龟壳差不多了耶。
“小心点!”雪擎转过身,揉拍她的头,双眼熠熠生辉。“唉,你怎么还是一样迷糊啊!”
当雪擎的大掌一触及她的头顶时,她的脸颊瞬间窜满红晕,两颗红苹果就这么高高挂在她的双颊。
“除了一样迷糊之外,你还是一样很容易脸红。”雪擎噙着笑。
张艺谋不是有部电影叫“大红灯笼高高挂”,也许他可以考虑开拍一部“大红苹果脸儿挂”,女主角当然非岱吟莫属了。
他双眼透出的光芒,让岱吟有些不自在,她捣着可怜的小鼻子,咕哝了声,“你们坐,我去泡茶。”
逃进厨房的她,取了个小茶壶,装满水放在瓦斯炉上,开火。然后,她听见客厅传来阿东和雪擎的说话声,还有他们逗着瀚瀚的声音。吁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暂时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