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在这里帮忙老金做一些杂事。老金不喜欢跟人接触,我没有办法说服他让你一起来。」
「为了那件事,我曾发誓要一个月不跟你说话。」
「但支持不到两天就破功了。」
「也不想想是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我不要不理他。」
「是我。」梓言懂得见好就收,赶紧承认。
「当然是你。」她抬起下巴,假装生气。这个举动为她换来一个甜蜜的亲吻。
他吻了她高高抬起的骄傲下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帮我提一下这个袋子好吗?」
「当然好。」她立刻软化下来,接过他手中的提袋。
他扛着两支桨与睡袋走出小木屋,锁上门后,打开强力照明的手电筒。
站在通往森林入口的小径上,他回身朝她伸出一只手。「敢一起来吗?我怕黑的公主。」
她用行动告诉他——她敢;她傲然地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他空着的手上,赋予他全然的信任。
「带路吧,我的神秘骑士。」不管这条路将通往什么地方,有他所在之地,她都敢跟随。更何况森林里其实没有毒蛇,他们都很清楚。
但他仍温柔地为她掌一盏明灯,指引彼此感情的方向。
他们沿着整理得十分干净的泥土小径直直走进森林里。
夜里的雾气渐渐拢聚过来,两人的脚步却未有片刻迟疑,仿佛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千遍百遍。
可他们也都明白,这片森林里的小路错综曲折,即使梓言曾在这里待过一个冬天,但十七岁那年,他们仍不可避免地困在森林深处,找不到离开的出路。
娃娃不禁猜想,是否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带她重返这片森林?
当年他们曾在这里迷失了方向,换来的结果是十年的分离;而今夜,或许他们将再一次迷失,也或者将会找到正确的出口,不再迷路。
梓言的脚步坚定而有信心。他牵着她的手,不时回头询问:「怕不怕?」
她想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在问,她是否担心会像十年前一样,在这片森林里迷路。所以她回答:「不,不怕。」
尽管置身暗夜,漆黑森林里只有他们两人,但她仍似已预知地察觉到,这一回他们终将完成年少时未竟的寻觅之旅。
大片森林围绕着星星湖畔,今晚虽然不是满月,但湖面上的水气与雾气仍交织在一起,闪动着幽微的月光。
星星湖畔以长木桩系着一艘平底小船。梓言先把从管理员小屋带出来的船桨固定在小船上,然后接过娃娃手中的袋子,与睡袋一起扔到船上,接着跳上船板。
「来。」他伸出一手拉她上船。
娃娃很乐意让他主导今晚的一切,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他口中戏称的「公主」;而她愿意做他一个人的公主。在这样神奇的夜里,每个女孩都能幻想自己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小船刚好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他们一人坐在一端,待梓言解开系绳后,便将船划向湖面中央。湖水很深,稍一不慎就可能翻船,然而她却一点儿也不怕;或许是因为下意识里,她知道他不会让这艘船失去方向或就此沉没的缘故。
她信任他。
而他也很清楚她对他的信任,但不会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要是夏日镇真能够提供一些隐密的地方的话,那么大概就只剩下这里了吧?在湖面上,他们终于能够暂时与世隔绝,周围的森林为他们提供所需的遮蔽。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都没有开口说话,四周只隐隐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以及不知名夏虫鸣奏的夜曲。
夜雾很浓,使她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注意到他们的位置几乎来到了湖心处,他才放开船桨,任小船在湖心随着微波飘荡。
「你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验吗?」她的声音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遥远。
「什么经验?」
「第一次约会就将女孩子带到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
「你放心,我不是变态杀人魔。」他幽她一默。
「很高兴听到这一点。」
她假装轻松的语气使他笑了出来。他一向喜欢她的幽默感。
「而且我也没有很多次类似的经验。」他的声音穿透雾气,直直透进她的胸臆中。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个女孩子。」
「或许你之前都是在追求男孩子也说不定?」她半开玩笑地说。「你看起来似乎很熟悉这种事。」
过去十年来,他应该或多或少有过类似的经验吧?但她一直以来却都只有他而已。不是因为没有其它机会,而是因为早已为他心动。十年来,从来没有另一个人能在她心中停驻,但是她并不打算承认这一点。她不想让他认为她没有别的选择、很好到手,如同珍珍她们一再提醒的——为了女性的尊严——她想。
「你知道我只有你。」隔着水雾,他捉住她的手,轻轻一句就打破她试图维持女性尊严的迷思。「而我之所以会带你来这里,其实也只有一个目的。」
「真的?什么目的?」这时候装傻,似乎是最好的回应,她很乐意让他来主导今晚的一切。他说他只有她,她相信,并为此欢喜不已。
他声音沙哑地说:「我相信你已经注意到,当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被困在船上时,除了所乘坐的船以外,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
「我想我注意到了。」她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不安地看了一眼船舷外晃动的湖水。尽管现在是夏季,但常识告诉她,深夜里的湖水仍然十分地冷;除非必要,夜泳并不是吃过晚饭后最好的休闲活动。
「我不会游泳。」他干脆坦承自己的弱点。「那意谓……」
「你没有退路。」
他下巴一紧。「对。我没有退路。」
「梓言,你让自己无路可退,为什么?」她有预感他会说出很令她震撼的话,她得稳住才行。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了解,这不是一时冲动下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什么样的选择?」她不自觉地颤声问道,睁大着双眼企图穿过雾色,直直看进他心中。
「选择把我自己交给你。」他轻声回答,字字句句清晰有力地轻把着她心扉,而她再也守不住那道最后的藩篱,无法再有任何的保留。
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她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就只可能爱着他一个人,也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爱他了。他们相识得太早,心动得太早,是年少时对爱情的不安,让他们因犹疑而锁上心扉。
然而就在今晚,那些无谓的不安与犹疑再也无法阻止他们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打开上了锁的心门,她爱他。
船的那端久久没有传来回应,梓言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敢打破这骤然降临的宁静。她太过安静了,使他紧张不已。这是个好现象,他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将她的感情视为唾手可得、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义务对另一个人付出自己,他是何其该死的幸运才能拥有她对他的关切。
仿佛岑寂了一百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娃娃柔声询问:「全部吗?」
「什么?」他太过紧张,以致于没听清楚。
「全部都要给我吗?」她语气有点太过危险地再问了一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给我,一根头发都不保留吗?」
这回他听懂了,并且放下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将自己摆放在银盘中,任她取用。「如果你要的话,当然……全都是你的。」他挤出一抹紧张的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