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张明美忍不住出声。
周英杰眼皮子这才动了一下,冷淡扫她一眼。张明美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等判刑似。
周英杰往宽大的椅背一躺,长腿架高,搁在桌子上。
「说吧,妳要多少?」
张明美困惑地抬头。一开始她就糊里糊涂,搞不明白。当然,她也不是那种蠢到谷底的人,隐约有些奇异的感觉,又不敢想得太深;又不愿随便臆测,怕自取其辱。
「说啊,」周英杰冷淡的眸里流着露骨的轻视。「反正妳不就是爱钱,只要有钱就行了,不是吗?我把妳包了,妳说妳一个月要多少?三十万够吧?」丢了一迭钞票在她面前。
啊?!无法不诧异的惊愕抬头。
对着那轻蔑的目光、鄙夷的口气与近似嫌恶的态度,张明美下意识摇头后退,像被人掴了几巴掌,又难堪又羞耻,满脸先胀得通红,而后一下子就褪得死白。
「不……我……」她喃喃摇头,说不出完整的话,感到无比的羞耻,又难过,睁大眼望着周英杰,退到无可退了,蓦然转身冲出周英杰办公室。
「怎么回事?」蕾贝卡觉得奇怪。张明美没理会她的叫唤,一直跑了出去。
「老板,」蕾贝卡敲门进去。「怎么回事?张明美她——」瞄见桌上大迭的钞票及周英杰阴沉的表情,立刻把话缩回去,安静退了出去。
要是照三流爱情剧和小说里写的,有骨气的女主角这时应该就跑出去,离开这混蛋公司,永远不再回来。但张明美老实回到了会计部,怕别人发现异常,低着头,匆匆地回自己的桌位。
一整天她忐忑不安,心里不断在挣扎。她应该辞职吧?应该马上辞职,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挣扎了一天。周英杰没再找她麻烦。快下班时,蕾贝卡却过来找她出去,引起办公室里其他人侧目。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小姐。」蕾贝卡将她带到一旁角落,低声询问。
「没什么。」张明美摇头,强作微笑。
「妳跟老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蕾贝卡试探地问。
「没有,怎么可能。」张明美仍然微笑否认。
不管蕾贝卡怎么询探、旁敲侧击,张明美都表示没什么,不肯多吐露一点风声。
尽管如此,事情还是传到吴妙丽那里。第二天一早,吴妙丽就把张明美叫进她办公室。
「明美,昨天老板找妳过去了?」
「嗯。」张明美心里有数,大概是蕾贝卡告诉她的。
「他找妳有什么事?」
「总经理要我整理一些期刊之类的杂志。」
「他怎么会找妳做这些事?」吴妙丽怀疑。
「我不知道。」张明美低下头。
吴妙丽看了她一眼。「明美,妳跟老板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语气不无关心。
虽然张明美一向不太伶俐,也知道言多必失,这种事多说多错,多解释多麻烦,而且越描越不清。
「没有。」她一口否认。
吴妙丽狐疑地看看她,知道问不出什么。语气一转说;「没事就好。妳才刚进来不久,凡事多注意一点,多做事少去沾惹些不必要的事,妳懂我的意思吧?J
「是的,我明白,谢谢主任。」
「妳可以叫我『妙丽姐』,不必那么严肃。以后有什么事,妳尽管跟我说,我会帮妳拿些主意。」
「谢谢。」
「好了,没事了,妳去忙吧。」
但先是蕾贝卡,后又有吴妙丽找她谈话,还是引起办公室其他人的注意。莉莎问:「妙丽姐找妳做什么?」
「没什么。」
「还有蕾贝卡呢?老板秘书没事找妳出去做什么?她跟妳说了些什么?」李玲也很疑惑。
「只是随便聊聊。」
老板秘书怎么可能会没事找她「随便聊聊」?这回答显然让人不满意。但不管她们怎么追问,张明美都摇头否认,一问三不知。
捱过了又一天,以为没事了,周英杰又找上她。她提心吊胆着,硬着头皮走进他办公室,挨着门边站得僵直,怯懦说:「总经理,您找我?」
「过来。」一开口就下命令。
张明美机械式地走前几步。
「妳要我说几次?过来。」口气很冷,不满。
不会是好事。张明美几乎想掉头夺门而去,但那种戏剧化的举动不是她缺乏个性的性格做得出来的,只能又硬着头皮走到周英杰大办公桌前,即使她心里忧怕着再次被他羞辱。
「我问妳,妳跟林佑福偷偷摸摸来往多久了?老实回答,别想再欺骗我。」他坐着,她站着,他的目光由下逼视,仍然逼迫得她透不过气。
「我没有,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他非得用那种侮辱性的字眼羞辱她不可吗?
「抬起头。」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但在他冷酷锐利又带轻蔑的目光的逼视下,她本能地低下头。
「哼,心虚了。」他冷哼一声。「想也知道,林佑福那种家庭根本不可能接受妳这种女人,门不当户不对,妳根本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但知道林佑福是有钱人家少爷,妳抓紧着不肯放手,选在那种时候,偷偷摸摸跟他见面。」所谓潜意识规则,人在某种情况下说了某些话,表示了潜意识里的某种想法。这番话与其说是周英杰的怀疑不满,不如说是暴露了长年梗在心里的心结。
但他自己不会承认,张明美也不可能明白。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羞辱她。
「我没有。」脸色苍白地一再否认。
「妳就是看上他有钱,不是吗?」周英杰走出办公桌后,逼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像矗山似压迫住她。「我出三十万包下妳,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少年时样样强势的优等生,头脑、能力都过人,只是家境差没钱,知悉她拜金爱钱,让他隐晦的少年心受了伤害;郊游时,她得知林佑福的家世,藉众人的起哄趁势与林佑福眉来眼去,又在他隐晦的心田脆弱处捅了一刀。那一刀,失血过多,让他的心都冷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除了有头脑、有能力,就是有钱,多得足以把钱丢在她身上砸死她。
「你——不要——」她脸色更加发白,不断往后退。
「嫌少了?」她越退,他越逼迫,将她逼到墙壁处。
甚至他怀疑,当年若不是黄大杰低调,对自己的家庭情况只字不提,她大概也会不择手段搭上黄大杰,现在或许已被黄大杰玩腻抛弃——哦,或者说「资遣」了。
他的心充满恶毒的意念、充满鄙夷,要看着她这样被他羞辱,脸色隆白,无处可退,才稍稍觉得纾解。
「不要这样……」她再无可退,几乎快哭了。
「不要?那么四十万怎么样?」他捏住她下巴,硬将她低垂的脸扳起来。「反正妳也不会是第一次,还装什么装。」猛然低下脸,泄愤似用力吸吮她嘴唇。
「不——唔——」她挣扎着。他用力捏紧着她下巴,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几乎叫她动弹不得。
她企图推开他,却根本难以使力,粗鲁横暴毫不考虑她感受的吻几乎让她透不过气,反射地咬了他的唇。
「啊!」他吃痛,本能地退开。
她逮到空隙,慌张钻了出去,逃到门边匆忙开门跑出去。
不小心对上蕾贝卡的眼。她赶紧低下头,快步匆匆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对同事投来的怀疑目光低头回避。
第七章
整个周末,张明美都在考虑要不要辞职。发生这样的事,她居然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辞职,没个性又没骨气,有性格的人只会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