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明明是他惹她生气,可之后她反而得付出代价。
「没。」她叹着气回答,举步又走。
亮眼的男子跟了上来,左顾右盼,伹他似乎没有发现,他更是被注目的焦点。
「我说清澄,你不穿穿汉服吗?老穿着这对襟硬裳不难过吗?」
穿他身上这种喉头、锁骨到胸际都空荡荡的衣裳?她可没笨到去昭告天下。
虽然这花样衣裳,袒胸露臂的英勇胡服样式穿在他精壮的身子上,着实有股诱人的味道。
「不必了,我不惯。」
姚彩衫也没有强迫的意思。
「你穿这衣服在山里不觉得,在乎地倒很显眼呢!」
季清澄懒得回答他更醒目,偷瞄他的笑脸。
「对了,听说今儿个还有竞渡呢!」
对他口中的赛龙舟不感兴趣,但她的目光却随着他手臂上的五彩丝绳而摇晃。
「你想下去划不成——」
不专心的姚彩衫的眸光似被什么勾住,大笑。
「欸,有卖避瘟扇,清澄,咱们去买几个来使,最近开始热了呢!」
男子大步就往前冲,原要跟上的季清澄却在一波人潮的推挤之下,被迫与他隔了段距离,不习惯放声叫喊,她愈是想往他的方向前进,便好似被人群漩涡给拖住,随即,步伐极快的男子消失在视线所及之处。
季清澄愣愣的望着四周,人潮如鱼游动,说着她若不经思考,就和杂音没两样的话语,全都再自然不过地穿着汉服,非常没有真实感,将她困在其中,陌生感所衍生出格格不入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掌管了她的心神,猛然一晕,几乎就要站不住身子。
在巴蜀时,她也这么既不是男儿,又回不了女儿身地活着,下了山,仍是找不到属于她的方向和归处。
大千世界要迷失其实很容易的,只要忘记些什么,若是就这么随波逐流,什么都不想的,不知会到何方呢?
岁月年光彷佛中断了,而她这样走下去,会不会就此别过这个双面、虚假、没有未来的人生,其实,她并不是无知无觉的……
突地,被人拉住手腕,没有紧得让她发痛,却逼得她抬起眸。
「清澄,你热昏了吗?在恍什么神?!吓死我,我以为你又弄丢了!」
触及姚彩衫掩不住心焦的面容,突然间,季清澄原先迷失的心神再度归位,深强的安心感席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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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客乡不能好好过节,才买完数把应景的菖蒲扇子,姚彩衫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人儿消失不见。
他瞬间就慌了心。
昨夜听客栈掌柜说今日是正经节日,有大庆典,大姊要陪二姊,而乐逍遥向来醒得迟,他索性只找季清澄出来散散心。
那夜虽然招他动了大气,但是之后在自个儿诚心弥补下,季清澄也放下心防流露了不加修饰的淡淡笑容。
高兴时就高兴,不快时就不快,正直而且温柔的清淡人儿,比起心思百转、恶友般的童伴兄长,更是个值得深交的对象,所以他也就放任自己,无视季清澄的无奈,继续赖着他。
虽然刚开始是想探知此人适不适合做二姊的未来夫婿,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心里有数,就算季清澄最后不是两位姊姊的夫君,他仍会对这人儿有好感。
该死,原本只是想逗他开心,却没想到又弄丢了他!
看不见季清澄,姚彩衫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热闹的街市变成了妖魅魍魉的横行图,他人在其中,心里急,急那人儿不知身在何方。
更急的是季清澄不知会不会如此心慌。
什么都顾不得了,在着急寻找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一抹青影跃入视线里,正被人推着走的季清澄一脸迷惘得不知天南地北,游魂般的淡影就像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
这个男子,就非得让他这么担心不成?
「清澄,你热昏了吗?在恍什么神?!吓死我,我以为你又弄丢了!」住不了口,明知他不喜自己没大没小地唤,但姚彩衫再也管不了了。
闻声,季清澄像是突然清醒一般,回过神来,呆了一会儿之后是手足无措,急辩之声。
「呃嗯……我刚和你走散了……有人在推——」
姚彩衫叹了口大气。
「好了,我没怪你,只是吓得怪慌的,听说附近的人全上城了,我怕你又走失,虽然那间客栈已经住了几日,但你问的若非本地人,只怕还是抓不住方位,又是一阵瞎走了。」
清澄是哪里比自己年长了?和个走失的娃儿没两样。
「抱歉,我没跟好。」
季清澄面露些许的心神不宁,和他差不多,姚彩衫顿时没了寻热闹的心思,一间茶馆好巧不巧就在不远处。
「用不着抱歉,咱们先歇歇好了。」
她抬起脸,平素的自制好似松开了。
「怎么……不是要去看竞渡吗?」
姚彩衫二话不说推着人走。
「龙舟年年有,今儿个热得很,少看今年还有明年,但热坏了可没得赔。」
仍在状况外的季清澄在坐下许久,上了茶食茶具等物之后,才终于元神归位似的,慢慢动作起来,只是脸色仍有着几分不明显的难为情。
「你要喝吗?」她讪讪地问,语声不若平时的简洁有力。
见问,姚彩衫头摇得比鼓还快。
「免了免了,歇歇就成,我吃这些饼子比较实在。」又来一杯?那他大概会作上一整年的恶梦吧!
之前是为了陪不是,既然季清澄都原谅他,就饶了他一命吧。
他总有一种拿这好喝茶的清秀人儿没法子的预感。
季清澄沉吟了一会儿,扬声唤来了店东,不知说了些什么,又从袋里摸出小纸包,拿了个小壶,淋过热水之后,打开小纸包倾入干药材样的东西,姚彩衫还没得细看,就冲入将沸的水,之后倒弃又冲,不久后,一杯透青液体奉在他眼前。
「单吃口干,之后会胃酸胃胀的,你喝点这个配小食吧。」她淡淡地说着。
看起来并非碧绿的清汤,闻上去却比平时的浓茶还香,姚彩衫无法控制的疑心大起。
「这,是什么?」
或许是听出他的踌躇,季清澄扯了扯嘴角。
「这是『蝉冀』。」
啥,不逼他喝茶,真的换成喝药?
「蝉的翅膀?!清澄,你又恼我扔下你不成?我不是寻回你了吗?」姚彩衫苦着脸嘟囔。
季清澄闻言一愣,半晌,突如其来噗哧一声,挥别了先前那缥缈样子,忍俊不住后,放开喉咙笑了起来。
不若女子叮铃铃的笑声,听起来却也十分悦耳。
「噗,蝉翅膀?哈,我有那么坏心眼吗?噗哈哈哈……」
看着季清澄开心虽好,但听见她的调笑,姚彩衫还是不敢放心。
「谁教你逼我喝茶……」他嗫嚅道。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也会有气短的时刻,季清澄擦了擦飙出来的眼泪,努力敛笑。
「这是为了追求香气而做的散蒸青茶,没碾碎,水未沸就冲,不会苦的……呵呵呵,不过我不确定您太少爷的耐苦程度就是了。」
说到后来,清淡人儿再度笑得开怀,姚彩衫心想继续迟疑下去就太难看了。
他捧起比碗略小的杯,慢慢凑到唇边,扑鼻香味极有存在感地袭来,几乎逼得他闻不出别的味儿,幽然轻舞的香气让他微微心安,轻啜了一小口,虽然还是有淡淡的苦味,但当他要拉远杯口的转眼之间,一股极阴柔之香由喉底回甘,他不由得傻眼着又喝了一大口,仍是如此,那先苦后甘的滋味,他着迷般喝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