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局面。」将帽子取下,她的脸上尽是哀戚之色,「想不到我们三人会用这种方法,生死相连。」
他轻声说:「她的命,我就交给你了。」
「是交给我们。」她刻意强调了「我们」这个字眼。「我说过,有我在,一定会救她!」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说道:「我相信你。」
婴姬转身抽针,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眼中此刻流出来的泪,但还是不想让他听到落泪的声音。
「先用针灸封住她的穴道,银针要用火烤一下才可以使用,」他的声音恢复了沉静和坚定,「记住,以气驭针,第一针,落在……」
随着他的声音指点,她静静地操作,虽然是初次合作,却好像早已演练过无数次般熟练。
他们知道,任何一次下针都不能错,只要错了,就会致命。
床头沙漏显示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叶无色的情形却在一点一点中好转。原本惨白如纸的脸色,渐渐地有了淡淡红润。
终于,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婴姬才得以喘了口气,「好了。我想她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玉如墨手中握着一块干净的布,此时交到她面前,她以为他是让自己擦拭血迹,刚要接过,没想到他的手一抬,布,落到她的额头。
原来,他是要帮她擦汗。
「辛苦你了。」
婴姬为他突如其来的这份体贴而震动,转而一笑,「等我完全把她救回来,你再说感谢的话吧!」
玉如墨忙问:「你想做什么?」
「我回圣朝去找人参。这里和圣朝的国境交接之处有一片山地森林,据说是人参的盛产之地,我去找找看。」
她起身走到桌边倒水,他却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陪你去。」
「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的神情一如平时那样从容坚定。虽然知道他所说的话,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但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陪我去?」
「我叫他们去准备行装。」他不再多做解释,高声叫唤道:「轻楼,向晚,进来!」
南向晚几乎是撞进门里,跌跌撞撞的差点没有站稳。
玉如墨说:「我和婴姬姑娘去边境山区找人参,你们现在就去为我准备马车,马车不要太大,马匹也不要是高头大马,小一些的,方便上山。」
「我陪您去!」南向晚脱口而出。
「不,」玉如墨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你留在这里,和轻楼一起帮我照顾无色。」
婴姬赫然抬头,微怔地看向他。他这样安排一反常理,是不是他也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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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边境的路程并不算漫长,但是因为玉如墨不让任何人跟随,所以马车内外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赶车的车夫,这一次的同行也因此显得非常特别。
「如果这一次顺利找到人参,你准备怎么办?」婴姬不愿意再看他沉默下去。「你的大婚诏书是不是还要公告全国?」
玉如墨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的手下都认为我是暗自欢喜想要渔翁得利的那一个,但是我告诉你,三郎,即使你不和她成亲,我也不会再逼你,找到人参之后,我就回圣朝,永远不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她的话让玉如墨蓦地怔住,脱口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得爱别人,和你在一起只有伤心难过。」婴姬的眉心纠结,「我没有很好的耐性,不能等你一辈子,等你亲口说你喜欢我,之前这样百般地求你,你都不肯说,我只能想,是因为你的心里真的不喜欢我、讨厌我,所以才不肯接纳我。你放心,我是个知趣的人。」
他微垂着头,听着她的低语,双手握得很紧。车轮大概是压到了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当她的身子倾斜的时候,他忽然将她的肩膀一把揽抱住。
她愣了愣,又推开他,冷静地说了句,「谢谢。」
玉如墨的手还是那样环抱的姿势,彷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却是一副看了让人心疼的样子。
她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平静地说:「差不多到了。」
她没有等马车停靠,就跳下车去,飞快地走进森林深处,身后玉如墨赶紧追了过来,急声道:「这里的地势我并不是很熟悉,你不要走得太快。」
婴姬站住,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递到他手上,「我领着你,你注意听我踩落叶的声音,就知道我的方位和远近。这根树枝可以帮你探查周围的地面有什么凹凸不平。」
把树枝交给他之后,她就继续往前走。
他手中握着那根树枝,在后面静静跟随。
她找得很仔细,所以走得很慢。
玉如墨问道:「你知道寻找人参的方法?」
「以前曾经听府里的一位侍卫说过,他爹就是挖参的。据说找人参要看季节时令,而人参的生长必定要在风向、阳光较好,土质松软,干燥少雨的地方。这里树冠太高太大,过于阴凉,可能不是最好的人参生长地,我去那边的山谷找找看。」
她走得很快,可是踩在落叶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让他可以一路准确地跟随,但是他却陡然飞掠到她身前,双臂一拦,「婴姬,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等我拿到人参之后再说。」她仗着自己的明目,在森林中左闪右跳了几下,故意将他甩掉,一跃跃出森林之外,跑到了前面有山涧溪流的山谷位置。
玉如墨情急之下追随过去,因为用力太猛,差点冲到山谷下面去,婴姬急忙将他拽住,高声说:「你小心!这里到处都很危险,你看不见就不要乱跑!」
「既然危险,为什么你还要冲在前面?」他说:「这次和我出来,我听不出你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无色的自尽,是不是很让你痛恨我?你总说不会让我讨厌你,事实上,我觉得你也在厌恶我。」
「我没有!」婴姬激动得变了神情,「玉如墨,为什么你总是活得这么自我?你看不见,但是你心里都明白,你一定明白叶无色为什么自杀,她不是因为要嫁给你,而是因为她要嫁的是她不爱的人,她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别人,而你,我不能说你喜欢我,但是你的确从未真心喜欢过她,你们对对方都有不忠,所以才会导致今日的下场!」
「住口!」他厉声道:「不许你侮辱无色!」
「我侮辱她?哼,我有没有说谎,我、你,我们之间心知肚明。本来我以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受害者,但是刚才在叶无色的床前,我都看明白了,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心有所属,就不会连贴身侍卫都不带,让江轻楼和南向晚一起留下来陪她!」
婴姬的情绪异常激动,双目直勾勾地瞪着他,而没有留意自己已经站在山壁的旁边。
将满肚子的话都倒出来之后,她觉得已经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玉如墨在身后拉她,她反手挡开他的手臂,身子因为反作用向前倾,脚步一滑,这才发现面前就是深不见底的深谷之渊。
惊呼之声尚未来得及完全出口,她的身子已经跌落下去。
玉如墨本来还是一脸的怒意,听到她的惊呼,以及脚下石子在滑动的声音,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情急之下将手中的那根树枝闪电般送出,叫道:「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