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项伯伟见到水寒天的笑容,只是打了个冷颤。「我说水寒天,你该不是本来就对男人有意思吧?」不然谁会突然转了性子给男人抱呀?
「本来就对男人有意思这词好象不太适合用在我身上,你忘了我娶过妻子,还有爱妾吗?」他可是连儿子都有了,哪会是只好男色之人啊!
「对了,你都有儿子了!」项伯伟干笑了几声。他还真是胡涂,娶了两个妻子的男人怎么会是性好男色之人?
可是……他记得昨天水寒天好象也有勾引他啊!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还是说水寒天男人女人都喜欢?
抱头苦思许久,项伯伟终于抬起头来。
「算了!」他突然张口开始吃起早膳来。「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你不介意的话,我还一个劲儿地拼命想,倒像个傻子!总之如果你想生气或对我抱怨什么,可以告诉我,因为昨天是我喝醉、没克制自己才会抱了你,所以你想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会尽力的。」
这算是他唯一能补偿水寒天的方式吧!更何况他都说过要保护水寒天了,话既然说出口,他就一定要做到。
「什么忙你都帮?」
看项伯伟手拿半块馅饼,埋头吃着热粥的模样,水寒天一边替他拨开垂散在前额的发丝,一边说出让项伯伟差点把含在嘴里的食物喷出来的要求。
「那就在你没喝醉的情况下抱我吧。」
水寒天喝惯了这里的酒,压根儿没想到项伯伟会喝个几杯就神智不清,所以就某些感觉来说,昨日的欢爱还是有让他略感遗憾的地方。
有机会的话,他想体会一下项伯伟的热情,而不是喝醉了以后仅剩的本能与激情。
「什……咳!咳咳咳!你在说什么?」项伯伟正在嚼着馅饼,一听见这话,差点没被噎死。「抱……抱你?水寒天,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项伯伟搁下粥碗,抹了抹嘴,顺了顺气,才开始质问起水寒天来。
「昨天的事已经够让我歉疚了,你还开我玩笑!」
亏他为水寒天如此担心,结果水寒天却完全不在意,还以整他为乐,真是让他瞎操心!
「这不是玩笑话,和你在一起感觉满好的,所以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好好享受呢!倒是你,开口不是介意就是歉疚,你到底是在排斥什么啊?」
水寒天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项伯伟身后,长臂一伸便搂住了项伯伟的颈子。
「我原本喜欢女人,那软玉温香带给男人的满足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后来我觉得男人也不错;因为同是男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是男人最想要的,也因为是男人,才用不着怜香惜玉、才能尽兴啊!」
异于平常的论调,水寒天却说得理所当然,不过让他转向男人寻求慰藉的主因,恐怕仍与过往的悲剧脱不了关系。
女人心海底针,对于女人的阴险和心机,他见多了也受够了,不只是侍妾的狠毒,还有怂恿兄长对自家兄弟赶尽杀绝的皇嫂;相较之下,和坦荡荡的男人,如项伯伟这样的对象在一起,还比较有安心的感觉。
「虽然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一直没想过这问题,你突然就要我下决定也不太可能吧?」项伯伟蹙了一下眉,露出了苦笑。
确实一切就如水寒天所说,男人与男人反倒无话不谈、足以尽兴,但是世俗规范向来以男女成亲婚嫁为天经地义之理,因此他们的关系着实违反了他自己原本遵守的原则。
「就说你活得太正经了!人啊,活在当下就好,那会轻松许多的。」所以当他偶然遇上项伯伟,并对这个震北将军起了兴趣之后,便不顾礼俗的大胆示好。
反正礼法也好、规矩也罢,就算他和项伯伟的事情传了开来,几百年后还有谁会记得?
「你如果活得久一些,想法就会不同,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可以放下的,自然就分得出来了。」水寒天趴在项伯伟背上,顺势吻了下他的耳根。「我看了十万多个日升日落,学会的就是这件事。」
太过计较只会让人弄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打转。
「所以你只要弄明白自己的真心不就得了?比如说,在这深山幽境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你是如何看我的?」
「这个……」项伯伟皱了皱眉心。
水寒天说的好象也有道理,人一辈子也不过活那几十年,了不起百来年,说实在的寿命并不长,但想做的事倒有一箩筐,若不趁活着的时候尽情去做,等到生命将尽的那一日,只怕懊悔也来不及了。
看看水寒天,项伯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毫无人烟的世外仙境里,若是抛开了道德束缚的话,其实水寒天是个很美的人,比起山野的绿、晴空的蓝,甚至是野花的艳、朝雾的蒙,水寒天的美貌与这些相比都丝毫不逊色,美得足以令人心动、心醉,足以教他撇去什么性别不性别的问题。
「我想我多少算是喜欢你吧,不然我也不会醉到想抱你。怎么说我喝醉的时候还是有些意识的,真的对你完全没兴趣的话,我连碰都不会碰你。」项伯伟得出来的结论便是如此。
「我也挺喜欢你的。」水寒天贴着项伯伟的脸颊磨蹭,就像只对主人撒娇的猫儿,不过说出来的心里话却令人略感沉重。「起初我对皇兄和侧室怀有恨意,师父带我回来,费尽心思的开导我,但我依旧不肯对人打开心房,才给自己起了『水寒天』这样的名字。」
包含外头的离阳山、断日谷、冷冬瀑布那些个地名,起源都是他对人性的失望。
「不过,有一天我在山顶上看着靖武国的土地,发现自己竟连爱妻的名字都记不得了,这才明白其实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人事,也忘了对皇兄和侍妾的恨,只是我也注意到自己在三百多年间累积下来的寂寞……」水寒天把脸埋在项伯伟的肩膀上,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这样的温暖可让他怀念得紧啊。
「寒天!」项伯伟伸出双臂揽住了水寒天的头,抚着他细致的发丝,像是在抚摸一个寂寞的孩子。
水寒天的事总是听得他心痛,尽管他征战多年,看过不少悲欢离合,也度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但是三百多年的孤独,却不是单凭想象就可以了解的;他只能从自己的人生经验当中,去寻找与水寒天相仿的孤寂,可无论他怎么样推测水寒天心里的痛,到最后却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你很坚强,寒天。」项伯伟拍拍水寒天的脸颊,吐出一句令人意外的安慰来。「人是有感情的,要恨三百多年或孤单三百多年,那都不是容易的事,换作是我,也许我已经因为那样的心痛而疯了、死了,但是你活下来了。既然活下来,就表示你心里拥有其它的渴望,那远比恨、远比寂寞,令你更加期盼,所以你才活下来,而……既然你为那个希望而活,那就试着找出你心里的冀望吧!」
这是项伯伟根据自己的经验得来的,他曾看着一同征战的伙伴在眼前死去,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仍存在,虽然在回忆里逐渐淡去,可他知道自己是惦着那些伙伴的,他的内心深处也明白他想活下去、还想保护更多人,所以他必须踩着同伴的尸首继续跟敌人交战,否则留在他身后的百姓,该由谁来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