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扬眉转眸,说到装傻充愣楚怀风堪称一代宗师,少年那点水准还放不到他眼里:「可我看他对你挺不错的啊!而且,你似乎也格外关心他的生死。」
「那不过是礼尚往来。他说过,我一旦残废了他愿意养我,那么作为报答,我自然也会尽力而为救他。」傲气地昂起下巴,季凯并没有察觉自己在重复游尚铭曾经的承诺时虎目里洋溢的满是柔情蜜意,但楚怀风察觉了:「呵呵~小凯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相信游副将的情话,那又怎么会对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所许诺的事情这么当真呢?再说……你不是也没有走火入魔吗?你就那么有信心他会实践所约?你就不担心他会在你真的成了废人毫无利用价值之後,把你丢弃在路边不闻不问?」季凯对游尚铭的若即若离意味著什么,局里的人还在糊涂,他这个局外的人倒是已经很清楚了。
「不会!」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季凯不悦的回答连刹那的犹豫也不曾有过,直视著一脸高深的友人,少年的虎目因信心十足而闪耀生辉:「不会的!游尚铭他不是那种人!」
「可是他屡次三番对你表白又矢口否认,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你也愿意信赖吗?」若非刚才季凯的愤怒太直率,楚怀风都要怀疑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不过是他们二人欲擒故纵的个人情趣罢了。不过,真的有人会把感情当游戏吗……
「哼!不相信那家伙的情啊爱啊是一回事,相不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和人格是另一回事。」咬牙切齿地坚定笑著,记恨归记恨,季凯绝不会忘记了是谁摸著自己的头说宁愿自己当初征兵时就被气走;是谁纠缠著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不让拜月族人伤他一丝一毫;是谁把最好的食物推给自己;是谁煎好了药笑著安抚他,给他一个可以栖身的承诺;是谁在赴死前温柔的要他离去;是谁在紧要关头立马横鞭要他先走;是谁一路囚困仍记挂他曾受过的内伤,没让他挨过饿受过冻,吃过一点身体上的苦头……
说到底,论行动,游尚铭是绝对温柔的汉子;论言语……他却是头不折不扣负心的狼!
「小凯啊小凯~你究竟是信得过他还是压根就不会信他啊!」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怀风的头都要烦大了。按理说,从来没有对男人有过感觉的季凯,此时此刻最应该烦恼的应该是他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的问题……怎么反而他自始至终怀疑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呢?!
「服了你们了!这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嘛……」抱怨地翻了个白眼,楚怀风收到方天宇催促的暗示,眸子一转,某个被雷劈一万次也算罪有应得的坏主意及时浮现在脑中:「我说小凯啊~~男子汉立世存身就该痛快一点,何必为了儿女情长婆婆妈妈患得患失呢?拖泥带水可不像你的性子,情爱也并非命中的全部。干脆,你要是信不过他就放手,此次进京之後,不论结果如何,事罢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倒抽了一口气,被楚怀风轻描淡写的点醒,季凯一瞬间有了片刻动摇。是啊!人生苦短,他亦不想为了揣摩一个人的心思猜测得一辈子寝食难安。但要他就这么放弃……以後漫长的岁月里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看不到那个人的笑容,感觉不到那个人身上的豪迈气魄的话——
「我没办法说放弃就放弃,我……不甘心。」游尚铭可以骗尽天下人;他季凯,却不想骗自己。如果一切都笼罩在云里雾里,那么他要做的就是紧紧抓住所有迷茫中唯—清晰的那条脉络,剥茧抽丝,绝不松手!
「既然如此,小凯啊~不想罢休又不愿意虚度光阴的话,索性就把答案挖出来吧。」
「怎么挖?那家伙说一出是一出,谁还敢信他的豪言扑语?哼!」老鼠都学得会吃一堑长一智,他季凯又不是傻瓜:「你不用劝我了,怀风。反正姓游的说得再好听我也无法信赖他的情话的。」
「呵呵~不信就不信,我没有要勉强你的意思啦!」别有用心地瞥了一眼囚车中不知祸从天降,还假寐著高枕无忧的游尚铭,楚怀风阴险的笑著,奸诈地附耳道:「小凯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信不过那个人的语言的诂,那么索性……你就去问问那个人的身体吧。」
「你、你别开玩笑了————」
「唉呀呀~~小凯,你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你,是否真的会喜欢上同样是男人的你,不是吗?嘿嘿,话说不通就行动见吧!要知道,男人的身体可比男人的嘴巴……要诚实得多。」
「……」大家都是男人,带著几缕悲壮,季凯明白了。
第十章
岚城虽然是离京师不远的繁华之地,但也并非每年都有幸目睹钦差大人巡访的。几乎是八府巡按「肃静」「回避」的牌子—打出街,老百姓便携家带口的奔走相告,很快看热闹的人群就把大街的两揣挤得水泄不通。
见状,八抬大轿里闷得本就一身虚汗的笑云舒,文俊的脸立时又黑了三分,越来越有「青天」的颜色了。
唉……苦命啊!天气一热人就容易烦躁,人一烦躁就更加容易发火,外面太阳又毒人声又鼎沸,可以想像,坐在自己身後布轿里的凤舞阳那双颠倒众生的勾魂凤眸里……此时此刻,闪烁的一定是回去第一个拿自己开刀的邪火!
想到这,笑云舒不禁暗暗合掌祈祷在他们赶到下榻的驿站前,千万不要再出任何有可能刺激到他家大牌师爷的状况了!然而,一心想要当贪官搜括民脂民膏并且恨不能雁过拔毛坐地扒皮的「坏人」,老天爷是没心情保佑的。还不等笑大青天的愿望发完,仪仗的前方就蓦地乱了一片。
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石德悄悄跟随著巡按队伍走了半晌,终於鼓足勇气下定决心,满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他不顾一切地扑面迎上过街的仪仗,以百姓心目中最为标准的姿态跪倒在浩浩荡荡的巡按长队前,凄厉尖锐的悲鸣声响亮得让笑云舒想装听不见也难——
「大人!青天笑大人啊!请您作主,草民有冤上告啊————」
「……」自从跟随了传说中的青天大人,拦轿告状的戏码就是众人心目中向往已久的传奇。不等大人示意,轿子就四平八稳的停了下来。大势已去,笑云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瞪著撩帘询问自己意思的欧阳日,凉凉地算计:「日儿,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冲撞钦差的队伍?!若是衣著华贵看起来就有油水可榨的,便带进来说话。要是破衣烂衫摆明了没什么『钱』景嘛~哼哼,你就直接给我轰到一边去打他个十来板子好了!」
「好你个头——」回答笑云舒的,是不知何时下了轿,把欧阳日推开站到了他轿前环臂抱胸,俊美的容颜险些被磨牙的表情破坏了形象的凤师爷!幸好他不假思索地分析出「笑青天」惯有的贪官式思路,赶在对方把百姓美好良善的愿望无情毁灭前出面,及时阻止了一会儿要上演的天怒人怨之幕:「笑云舒!你不想混了是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打算把含冤待雪的苦主拉下去棒打?嫌贫爱富,贪赃枉法……笑云舒,你就不怕遭雷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