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尚恩此话一出，霎时天崩地裂。
就算已经八点多，路上还是有人在走动，加上楚尚恩唱作俱佳地演起来，他虽然一身伤，嗓门却还特大，居然引来众人同情的目光；登时叶石轩还真是尴尬不已，恨不得摆脱楚尚恩赶紧离开现场。
“大哥，我已经后悔了，让我回家好不好？”
怎……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啊！
一名中年妇人见状，连忙上前相劝。“先生，你弟弟已经知道错了，既然你是大哥就该有度量啊，他毕竟是你弟弟，不是吗？”楚尚恩身上的伤彻底满足妇人的想像──面前上演的应该是个爱翘家的少年，终于顿悟想要改过向善，但他的大哥却坚持不肯让他回家。
真是感人的一幕哪！
“我……”叶石轩顿时哑囗无言。
“对啊，难得你弟弟愿意学好，你怎能拒他于门外呢？”
“是啊，兄弟毕竟是兄弟，你该包容弟弟的。”
几名路人看叶石轩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于是加入劝说行列，纷纷要叶石轩敞开胸怀接纳曾经误入歧途的弟弟。
叶石轩瞥了眼在其他人无法看见的角度下，楚尚恩那张有够得意的脸。
众人七嘴八舌继续替楚尚恩说好话，叶石轩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默默聆训，然后在心底问候楚尚恩的祖宗十八代。
真的是没事找事做，明明可以不用惹得一身腥，却偏偏爱找罪受！原来最白痴的人是自己，实在是蠢到极点。
“大哥，带我回家吧？”楚尚恩的眸底倏地闪过一抹光芒。
“‘弟弟’，我们回家吧。”他一手勾着楚尚恩的肩膀，专往他的伤处虐待。
楚尚恩却很有骨气，死都不吭声还面带微笑，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一个顽劣的孩子愿意回头了，的确是温馨感人的一幕。
“大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这样还不吭声？叶石轩清楚自己是故意要惩罚他，因此下了比较重的力道，没想到楚尚恩居然连眉毛也不挑……啧啧！以他这样坚强的意志，在师父的调教下或许还能撑个几天。
“走吧，‘弟弟’，回家我再好好‘疼’你。”
楚尚恩当然清楚他的疼会是怎样的疼法，但他仍面不改色地答谢众人的帮忙。
“谢谢你们，再见了。”
路人感到自己做了好事，纷纷带着笑容离开。日行一善的感觉真不错，会让心情变得很好。
就在两人相偕离开众人的视线后，冷不防地，叶石轩扣住楚尚恩的下颚。
“你真的不怕死啊？”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楚尚恩非常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白痴，你以为坏人这两个字会写在脸上吗？”
“并没有，不过如果你要害我，就应该更殷勤对我，好把我拐走不是吗？”他机伶地见招拆招，不慌不忙。
“临时起意杀人的罪比较不重。”基本上他已经很想揍这个麻烦人物了。“难道学校师父没有教你，千万不要强人所难？”他那个家乱七八糟，除了不请自来的师父、警察、社工人员，还有一些亲戚之外，他从没邀请过任何一个人到他家里参观；那样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恨不得快点逃离。
“如果你愿意发誓你第一次说要带我去找你师父是真的，我就不强迫你。”楚尚恩一副料定他刚才是说谎的肯定表情。
叶石轩觑了他一眼，确定他脑筋真的有问题，这个白痴！“好，既然你想去我家，那就跟来吧，不过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除非你家有火星人，要不然没什么好怕的。”
叶石轩被他的话逗笑了。“那走吧。”
“我叫作楚尚恩，你叫什么名字？”
“叶石轩。请多多指教，‘弟弟’。”
总觉得自己的确捡了个麻烦，但不知怎地，叶石轩倒是愈来愈不讨厌楚尚恩，虽然他或许很欠扁，但有时候说的话听起来却又不太反感。
笨归笨，倒是挺率直的。
如果他真有这种弟弟就好了，也许他就不会这么寂寞。
咕噜咕噜……
忽闻不应该出现的声音，楚尚恩与叶石轩相视而笑。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与楚尚恩认识也算有缘，他这个大哥当然不能太小气。“不过先说好，我可请不起什么大餐厅，路边摊倒是可以，要不要？”
“我不是真的含着金汤匙出生，别老是说那种讽刺的话，就算我是皇帝，也不是我的错吧？”楚尚恩先前之所以不太重视武力，就是因为他坚持有理走遍天下。
“是、是、是，算我说错话，我们快点走吧，我也还没吃晚饭。”
“我不吃牛肉的。”
“知道了。”
总归一句，楚尚恩还真是个麻烦的小鬼头。
第二章
门甫开启，就先飘出浓浓的酒味。
视线越过叶石轩高大的身影往屋内望去，映入楚尚恩眼帘的是满室的脏乱，若不是还有一间屋子作为遮蔽，恐怕里头也跟垃圾场没两样。
楚尚恩真的没想到叶石轩的住处会是这样，单纯的他以为每个家庭舆他们家应该相差无几，这也难怪叶石轩始终不肯答应让自己在这里住上一晚，看来真是强人所难了。
“那个……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刚才是自己愚蠢，既然已得知真相，他并不希望造成叶石轩的困扰。
“想临阵脱逃吗？”如今已经让他着清一切，叶石轩反倒没有太多的顾虑，大大方方地敞开大门等着他进入。
“不是，我……”刚才自己的确是太卤莽了。
“进来吧。”也许就像师父对他说的，家庭虽是他的倚靠，他却不必为了这样的环境而感到羞愧，毕竟他不是父亲，他的一切无须自己来承担；或许他就是很想努力看开，才会破天荒首次答应让某个人来家里作客，而且楚尚恩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心中反而没有太多的想法。
“打扰了。”
叶石轩在楚尚恩头上敲了一记，“这么懂礼貌，那刚才怎么不表现出来呢？”
“别打头啦。”
“吵、吵、吵，吵什么啊！”瘫睡在厨房的叶守成听见吵闹的声响，懒懒地爬了起来走到客厅，蒙眬中看见儿子跟一个小男生，“这谁啊？”
“你先进去。”叶石轩并不理会父亲的问题，要楚尚恩先进房。
叶守成难以接受儿子的态度，伸手拦下楚尚恩，“你是谁？呃……凭什么到我家来？”他醉得厉害，全身散发酒气，醺得楚尚恩头昏脑胀的。
“伯父你好，我是石轩的朋友。”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楚尚恩有些惧意却不想表现出来，只能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力求镇定。
“呃……朋友！”叶守成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他哪会有什么朋友，这种死个性，根本没人喜欢跟他相处，就连他母亲也是……”
“够了！”平静犹如北极海的双眸霎时泛起火热的光芒。
一声宛若期望能保留自尊的吼叫回荡在屋内，叶守成舆楚尚恩双双震住。
“楚尚恩，跟我进房。”
叶守成揪着儿子的衣服，大吼：“我是你老子，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仗着自己的身材已经不是当年的瘦弱，此时此刻的叶石轩已经有舆自己父亲抗冲之力，再也无须胆战心惊地躲在角落瑟缩发抖。
手扬高，挥去父亲手的力道，透露出他已今非昔比。“如果你还自认为是我父亲，就不会这样对我了。”从小到大，总是他在烦恼学费、生活费，以及各种接踵而来的大小杂事，有时候还得躲债；可以说他从来就没有一天是过着正常的生活，而他的童年也被迫终止，提早步入现实社会里体验无情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