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是牵手。他的背影,仿佛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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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都是李淮安恬静地在皇城里,等待伏钢从远方战场平安回来,这次,等待的人,换成了伏钢。
她进善缘寺半年,他每一天都在数日子,尤其是国泰民安的现在,他的四柄大刀几乎都快生锈了。无战可打的将军是废人,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事可做,让他的思绪满满都是她。
这半年里,叶子与妤兰成了亲,两人时常回妤兰的故乡去看故友,妤兰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重新填入的记忆也全是故乡村民待她的好,她失去了痛苦的那段回忆,得到的却是重生的快乐,对她何尝不是好事一件。
穆无疾与皇甫小蒜的第二个孩子也出世了,是个男孩,五官长得比较相似于皇甫小蒜,但是还在襁褓中的小娃娃连手臂都还无法伸直,就能徒手挥断床柱,将来绝对有潜力成为神力男,为国家尽分心力,他与穆无疾都相当乐见——只不过皇甫小蒜似乎还没能从这个打击里回魂。
十七皇爷同样老爱在皇城里惹是生非,七王爷同样末娶妻妾,不理会任何替他作媒的蠢念,维持独身,同样偶尔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突然失踪。十七公主下嫁给新科状元;十九公主与应邀来参加甯太后寿宴的西邻国使者一见钟情,远嫁西邻国去了;李鸣凤仍是坐在龙座边玩玩具边早朝,朝事看似仍由穆无疾主掌,只是经常在众官禀承要事时,李鸣凤会口出惊人之语,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思想——
「启禀皇上,南州水患的赈灾官银在运送途中遭劫,虽然派出大批官兵展开搜捕仍无下落,是否应该尽快再派发一笔官银?」虽然嘴里喊的是「启禀皇上」,然而真正要启禀的人,是龙座旁的穆无疾。
「再派发一笔官银,让人再假冒劫匪多赚一次,是吗?」
软嫩嫩的嗓还有些奶臭味儿的含糊,说中带笑的童言童语本不该让大人们信以为真,偏偏李鸣凤说完这句话时,那名禀报的官员双脚一软竟跪了下来,直呼皇上饶命——
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伏钢都很认真一字一字用著不怎么好看的字迹写成书信,送到善缘寺给李淮安看。
李淮安是极少回信给他的,甚至该说,她不回信,但时常让丹芹替她送口信来,简述她在善缘寺的近况。
她在寺里过得很好,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物欲强烈的人,佛寺的清幽,比起皇城里妃子皇女处处勾心还要更合适她。寺里师父很照顾她,常与她说些人生道理,有些她是不懂的,师父只笑著说:「你尘缘很重。」她不以为意,尘缘,那是她怎样也不可能舍得割舍的东西。
伏钢未曾亲自上佛寺去见李淮安,怕见了面,自己又会冲动想将她带回来。静静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以前她总是这样在等待著他,默默盼著他归来,被等待的人若没尝过这感觉,绝对不会明白自己的迟归是一种多磨人的折腾。如今角色替换,他成了等待之人,更懂得要疼惜以往在等待的她。
我现在在跟穆无疾学对弈,等你回来我们来厮杀一场。他如此写道。
好,但我不会手下留情。她让丹芹这般回他。
我读到几首诗,觉得还不错,抄给你看……他足足抄了六大张诗词给她。
她回给他的是诗词的错字订正。
今天旱朝,林御史向柳扬告白,两个人都是男的……这是今早最新鲜的话题,赶快写给她看。
请替我祝柳尚书及林御史鹈蝶情深,百年好合。丹芹转述李淮安的话,说话时还掩嘴笑了,他却仿佛听见在笑的人,是李淮安。
你还要多久才回来?上午才写下这句话,下午他又补上一封——
我想见你。
晚上再来一封——
我想你。
这句话,看得出来他迟疑许久许久才下笔,也看得出来他在写下这三字前揉掉了多少纸张,当信函送到她手上时,除了这三字之外,纸张上还有无数淡淡渍染的墨迹,隐隐约约看见的全是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点点净是相思,滴滴都是想念。
这次李淮安不是让丹芹传话,她亲手写了回信,娟秀美丽的字迹一如她给人的温婉感觉,娓娓写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即便如此绊人心,犹愿当初曾相识。
犹愿当初曾相识……
这字迹,伏钢认得。
「原来是你……」
他闭起眼,深深呼吸以平复狂震的心跳,一手握著信笺,另一手握住胸前的平安符。
我,也想你。
「自始至终都是你……」
终章
「十八公主,这段时间你应当已谨慎反省,并且明白自己曾经差点犯下大错,你是否深深悔悟?」
「是。」李淮安盈盈跪于朝前,身上虽是那袭善缘寺带发修行的灰袍,长发盘绾在脑后,但脸色红润,气息健康,与多年前十公主从寺里回来的惨澹模样有天壤之别。
「很好,从今日起,你母需再回善缘寺。」
「谢皇上恩典。」李淮安对著朝上的李鸣凤恭敬叩首——即便方才开口说赦免她罪责的人是穆无疾。
「不过,宫里是留你不得了,就比照先前十公主的方式,替你挑个夫婿——再怎么说,你也是为国牺牲,让你下半辈子有所依靠也算是给你的补偿。但是……你心里应该清楚,不会是个达官显要,毕竟你曾伺候过东邻国君王,不再是清白之身。但你也贵为皇亲,不会找个太糟的人给你。」
「淮安明白。一切全凭皇上作主,淮安没有异议。」
「好。李公公,将卷宗交给十八公主——你比十公主幸运,你有几个人可以挑,而不是毫无选择。」
「是。」李公公端著卷宗到李淮安面前,她双手平持齐眉,又倾身磕了头。
「你自己看完卷宗,再从卷宗里的人去挑吧,给你两天的考虑时间。你先回宫好好梳洗休息吧。」穆无疾放她离开。
李淮安颔首,福身退下,穆无疾眼睛余光瞄见伏钢随即也跟著溜出朝堂——也罢,反正现在国泰民安,没啥大事需要伏钢伫在这里听,放他去也好,毕竟心思都没留在这里了,人留著也只是占位置罢了。
「李大人上奏,关于百姓减税一事……」
朝堂里仍是认真处理国家大事,另一端伏钢轻易追上李淮安,李淮安也不惊讶他尾随她来。他一手拿过她捧著的卷宗,马上拉开来看个仔细——
「林志?谁呀?」听都没听过,但是卷宗很详细地将对方的祖宗八代全给写了出来。
原来是个九品芝麻官,连进皇城的机会都没有,难怪不识得他。
伏钢眼睛再往下瞄,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家伙……这家伙五十二岁了?!丧妻四年,三子两女,皆已嫁娶,连孙子都五个了?!」他越念越大声,到后来变成吼出来的。
下头还写了这个小官绿豆大的功绩——替两名互争母牛的兄弟调解、替迷路的孩子找到爹娘、替可怜正妻捉到丈夫偷腥的铁证……
伏钢不想再多瞧,直接跳往第二个人选——
「郭岳?!这个人还关在天牢里孵跳蚤,恐怕关上十年还不出来!」
跳过!连看都不用看,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