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著头,只能摇著头,脸庞消失在长发里。不言不语,只剩椎心的喘气声,钻入他心底。
久久,他伸手,拥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第九章
她要远走,走得远远地,到一个与荆棘海完全不同的地方——不要有海、不要有雾、不要下雪、不要有港口、不要有船、不要有酒吧……
他说,当年皓斯一退出,她觉得无趣,马上远走无疆界学园……
她才不是因为这样,需要他。但是,他这么认为,因为她讲不出一个理由。
很好。他这么认为——
那么,那日在港口,她早和忪流远分手——她该远走!
反正这是游戏规则,他们被发现了——整个荆棘海地区,有太多人看到她以松流远女友的身分,和他在一起。
而且,他已捞到他要的宝——
那就结束?
Game Over
至今过了六百多个日子,杜雪薇仍会在想起后理帆时,点上一根他以前常抽的烟,望著白烟飘升,悠悠出神。
“雪薇老师、雪薇老师……”紧张的喳呼声,穿进西非内陆某小村镇的简陋医疗所里。
杜雪薇定定思绪,看著她的队员于久颖冲进办公室,半个身子往原本就不牢固的木桌扑。
“雪薇老师不好了——”
“我很好。”杜雪薇打断慌张小子的嗓音,从桌后的椅子站起身。
“不是……那个……”喘个不停。
“于久颖,你已经不是菜鸟了,别老是毛毛躁躁。”杜雪薇绕过桌子,往门口走。
“雪薇老师,有件事不太妙……”于久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压著起伏的胸口,竭尽所能地平定急促的呼吸,说:“昨晚送进加护病房的那个病人挂掉了——”
杜雪薇倏地回头。“你说什么?”
于久颖站直身,拉好胸前的听诊器。“他七孔出血——”
杜雪薇脸色丕变,迅速定出门外。
阴暗的长廊窜过一只田鼠,让她全身神经绷紧起来。昨天夜里,有个急诊青年。那青年高烧不退,据说好几天了,他的家人一直当是感冒,随便用单药给他吃,青年不见好转,反而更严重,烧得神智不清、陶痛。他来就诊时,情况很糟,他整个脸肿胀,可能真的是感冒,也可能是服用不明草药中毒,他的家人无法详述病史。他们直接安排青年进加护病房,才几个小时不到……
杜雪薇越想越下安,来到加护病房。
“雪薇老师来了——”
她的其他队员戴著口罩、手套,挤在加护病房外。
于久颖跑来,说:“别杵在这儿!”
杜雪薇隔著简陋的透明门瞅了一眼,命令道:“去把隔离衣、防护罩穿上戴上,马上帮病患抽血,跟他接触过的人也得抽,”
所有的人更加紧张起来,急忙照著杜雪薇的话做。
一个上午,他们在杜雪薇指挥下,分头进行该做的事,把死状凄惨的病患遗体迅速火化。
下午,他们召开紧急会议,得出结论——那极可能是“拉萨热”。
拉萨热初期症状就跟感冒一样,很难诊断出来,何况这简陋医疗所没法进行免疫学检查,要在初期做出正确诊断,根本难上加难。
他们抽的血液检体,只能送回无国界医学部检验。等待结果的期间,他们必须启动防疫机制,以防是拉萨热,爆发大规模感染。
这时,杜雪薇才感觉自己真的来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海、没有雾,没有港口、没有船、没有酒吧,更不可能下雪。每天,她在闷热的医疗所医治各式病人伤患,很难能有时间喘口气,最奢侈的悠闲,就是点根烟在办公室里想后理帆。
现在,她开始眼用预防药物。拉萨热潜伏期十五至二十天,他们都跟病患接触过,得服用预防药物十天。
几天后的晚上,她浑身无力,躺在简陋的床上;她知道这是预防药物的副作用,但是也有可能她已感染了拉萨热,这儿四周是落后的农村,诊疗所附近有个卫生环境极差的市场,地上随时可见到黑黑的鼠辈。
如果她真的感染了,她也许会死,像那个双眼出血性结膜炎、脸庞肿胀、七孔流血的患者一样……
想著想著,她哭了起来,眼泪顺著脸庞滑至耳畔,伸手抹了抹脸,碰到耳环——十四岁那年,后理帆带她去寻找的……
她哭得益发厉害,许久许久,才慢慢睡著。
直到有个声音在床畔叫她——
“雪薇、雪薇……”
她睁眸,看见后理帆的俊颜。
“雪薇,没事了,你该回来了吧——”他说。
杜雪薇以为自己在作梦,虚幻茫然。“回去哪里?”
“你想回哪里就哪里。”他说。
“可是我可能快死了……”她像个小女孩,啜泣著。
“你不会死。”他保证地道。
她摇头。“你不知道的……这个地区也许正在蔓延拉萨热……”那第四级病毒会将她摧毁。
“没事的。雪薇——”他又说,并轻轻扶起她的身躯,坐上床,将她拥入怀里。
她震了一下,挣扎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能来这里!这个地区正在蔓延拉萨热……”那第四级病毒会将他摧毁。
“没事的。雪薇——”他嗓音轻柔缓慢,大掌抚著她的背,竭尽安慰。“你们送回无国界的检体,全是阴性反应,没事的——”
杜雪薇猛然清醒——不是梦!
“没事了,雪薇。”后理帆真的坐在床上抱著她。
杜雪薇伸出手摸他的脸。“理帆……”她唤道。“你真的在这里……”
后理帆俯首吻她,咬痛她的唇,让她知道是真的。“安朵跟我说了——”什么都说了。“回去吧,雪薇……”松亚杰也说了——她这一趟两年的任务,到一个段落了。“回去吧,雪薇。”他语气坚定且温柔,令人满满地安心。
杜雪薇拥住他。记忆中从未淡过的熟悉气息、体温,早在十四岁那年已深刻她身心,隽永如诗,她忘不了。
“理帆……”她发出嗓音,柔荑紧牢地环住他的脖子。“可以让我待在这里吗……”脸颊贴著他胸口,听见他清楚的心音。
“可以。”他说著,托起她的脸庞,再次吻她的唇。“海神说,我永远别想得到你……我不想得到你,雪薇——我只想爱你……”
杜雪薇在他怀中强烈一震:心涌热潮。
是啊,是爱,当然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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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回到了荆棘海。
他的船艇依然在海上作业。找到沉船正确位置那年,他们做了一次探勘,就估计这次打捞得花上三、五年,尤其得配合若苏的考古研究。所以,他一直没走,在荆棘海等著与她遇合。
她想要怎么样都可以,这辈子,他早已决定爱这个使坏的女孩、女人。
“理帆——”拉长嗓音的娇喊,总是在同一个时间和著快艇引擎声传至甲板。
“她来了。”若苏微微一笑,拿走后理帆手上的占剑,放回塑料垫上。
后理帆住侧甲板疟,才刚到舷俤口。那抹娇影就扑进他怀里,一个吻接著落在他嘴上。
“我回来了。”杜雪薇对他绽放甜美笑靥,道:“你今天忙吗?又找到什么财宝?”
后理帆手揽在她腰后,吻吻她的唇,“找到一把古剑。”他说,牵著她的手,往主甲板走。
杜雪薇看到若苏,心里泛起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