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孤单与无止尽的守候,使得她的心灵疲软瘀伤,因此一股脑儿地将连日来的委屈与疲累全都化成一波波的泪水,恣意地让它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欧阳烈蹙着眉心,看着她苍白的容颜布满泪痕,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的脆弱与情伤,只能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的方巾递给她拭泪。
「不、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净啦……」他坐在她的身边,将方巾塞进她的手心里。
她的眼泪激出他的怜悯之心,仿佛抛弃她、辜负她满腔深情的罪魁祸首是自己似的,只能笨拙地拍抚着她轻颤的肩膀,给予安慰。
「你,你不要理我啦……」
她使劲地哭了一阵子后,心里的委屈和悲戚总算稍稍得到了宣泄,这才拿起他的方巾,抹了抹脸上的泪。
欧阳烈侧眸睨着她落泪的模样。要是能帅气地迈开步伐离开就好了,偏生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似的,好像不给她安慰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丁、薇光……」他生涩地唤着她的名字,低哑地说道:「恋爱是一条双程路,就算是单恋也该有一道底线,到了底线,就是退出的时候,而不是一径地任凭他人予取予求。」
她吸了吸殷红的鼻子,自嘲道:「我也想知道我对他的底线是在哪里……」
丁薇光静静地听着雨滴敲打在脸盆上的声音,觉得自己不只被困在这栋老公寓里,也被锺尚诺囚住了她的心。明知道他总是拿着复合的拘票,一次次地拘提她的感情,可她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向着他。
她无声地问着自己——
是不是因为付出太多,所以更加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是不是一而再的自我牺牲,满足他的要求,才能证明自己真的爱得很深?
是不是一定要让自己受尽委屈,伤痕累累,才算拥有爱他的证据?
欧阳烈打断她哀凄的思绪,说道:「不要想太多,东西收一下跟我走,星期一我找水电工来抓漏,先把漏水的问题整治好,再进行装潢事宜。」
「我要住在这里。」她毫无气质地拿着他的方巾,用力地擤着鼻涕。
「小姐,这里怎么能住人啊?」欧阳烈站起身,迈开步伐,走到玄关处将电灯打开,亮晃晃的灯光一下子便吞噬了室内的阴暗,让她更加看清楚房子里的残破景象。
「如果要抓漏的话,这些天花板势必要拆掉,地砖也要打掉,起码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将房子整治好。妳东西收拾一下,先借住其它地方。」谈及自己的专业,欧阳烈又露出一贯的自信和雄霸的气焰。
「……不能先装潢客厅,我先搬去卧房住吗?」她露出为难的神色。
「妳该不会是没地方住吧?」欧阳烈直率地问。
「也、也不是没地方住啦,只是我不想去打扰别人……」他直率的性情不经意地戳刺到她的痛处,令她困窘地红了脸。
「妳家人呢?他们住在哪里?」
「他们全都住在新竹。」
她声音轻柔,全没了平时咄咄逼人的姿态,浓密的睫影煽动着,再配上红透了的鼻端,呈现出一副伤心又柔弱的轮廓。
他情愿看见她凶悍地与他对峙,亦或噙着甜美的笑容,都不想看到她为了其它的男人委屈掉泪。
烦躁地抬起头望向长着壁癌的天花板,正好看到几只夏蚊扑飞旋绕在白花花的日光灯下,不禁让他想到身边的女人——对爱情执着得像扑火的飞蛾般,一样如此的奋不顾身。一抹疼惜的情绪蓦地横扫过他的心坎,令他心软。
「我家还有几间空的客房,先搬来我家吧。」欧阳烈说。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螓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家伙从头到尾都跟她不对盘,居然会大发慈悲地说要收留她?该不会……是看上她的美色,对她有非分之想,想对她圈圈叉叉、叉叉圈圈……
她的脑海中登时浮现了锁码频道的片段,外加「芒果日报」最爱的腥膻头条……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我是不会为了要节省房租而出卖自己的灵肉,所以你最好打消邪恶的念头!」
她鄙视的目光玷污了他高洁的男性尊严,令他一张俊脸黑了泰半,大跨步地杀到她的面前。
「妳会不会想太多了?我的胃口才没有那么好,不是什么清粥小菜都啃得下去!」他严厉地捍卫自己圣洁的人格。
「没有就没有嘛……」他嘲讽的语气,令她尴尬地瑟缩着肩膀,低喃道:「干么那么凶……」
「我是当成日行一善,才勉强地收留妳!」他突然俯下身,俊脸晃进她的视野里,嘴角噙着恶质的笑容。「还是妳很想以身相许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
「你不是说自己嘴很刁,不是什么清粥小菜都吞得进去吗?」她横睨了他一眼,将毛巾甩在他的身上。
他凉凉地调侃道:「大鱼大肉吃多了,我想偶尔也需要一点清粥小菜来换换口味,调剂一下肠胃。」
她又羞又恼地转过身子,不想瞥见他嘴角那抹坏坏的邪笑,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几句话就轻易地将她从自艾自怜的浪潮中拉了出来。
「把东西收一下,趁着现在还不塞车,赶紧走人。」他没好气地催促着.
她侧眸瞟向他,评估着入住他家的可能性。虽然每回见面都以吵架做为开端,但几次谈话相处下来,她发现欧阳烈可以归为「面恶心善」型,虽然嘴巴又毒又坏,但是个性直率坦荡,再加上他又是关行漠的好朋友,应该可以信任他吧?
「住你家,真的可以吗?」她转过脸,漾出一抹讨好的甜笑。
「难道妳还有别的地方去吗?」该死的,这女人的笑容干么那么诱人?
「那……会不会打扰到你跟女朋友的生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孤家寡人。」
「会不会让你的家人误会?」
「我单身独居。」
「你……」她不怕死地追问道:「你有没有前科?」
「没、有!」他从齿缝中进出两个字来.
「有没有暴力倾向呢?」她明亮而好奇的眼眸盯着他发怒的俊颜。
「如果眼神可以代替子弹杀死人的话,那么妳已经死过千万次了!」他锐利的黑眸浮上了野蛮之色。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拿胶带黏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那我就牺牲一点儿,让你做件好事,勉强地被你收留吧!」她的嘴角漾着谄媚的笑容,连忙把换洗衣物塞进行李箱里。
半响后,欧阳烈沉着一张俊酷的脸,充当起苦力,替她把行李搬进吉普车里:而丁薇光则捧着鱼缸,锁上铁门,跨进车厢,坐在他的身边,侧眸瞥视他熟练地握住方向盘,驶向人车拥挤的街道。
华灯光影掠过湿答答的车窗,昏暗的车厢里,薇光偷偷瞄着他严峻深邃的侧面.
她发现,在他火爆直率的性格下,藏着一颗柔软而温暖的心。虽然嘴巴又坏又毒,但他其实比谁都还要有同情心。
跟这样的人当室友还不太坏,起码不用住在湿气过重的老房子里,也不用整夜悬着一颗心,担心会有人破门而入。
第四章
丁薇光缓缓地自温暖的被窝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漆墙、雅致的家具,还有一床软硬适中的舒适床垫。
她懒懒地翻了个身,起床,走进浴室梳洗完毕,换上一套俏丽的连身洋装,步出卧房,晃进厨房。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咖啡香气,还有烤面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