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她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缴贷款,没有多余的钱来装潢公寓,她才不想忍受他的冷嘲热讽咧!
「我没知度?!我没客户?!」他粗着嗓子盘问。
「是!」她别过脸,冷傲地昂起下巴,不看他。
「烈哥,不要太激动……」伍壮元拿起报纸拚命帮他摄风,希望能消消他一身愤怒的气焰。
「小伍,把我的丰功伟业告诉她!」欧阳烈命令道。
他做人一向秉持着谦虚低调的原则,但现在他决定要用伟大的事迹封住她尖酸犀利的毒舌!
「丁小姐,我们烈哥最知名的作品就是拿下台湾室内设计美学大赏的『玫瑰婚事』。他在台湾的室内设计界算是颇具知名度的,这次要不是看在关总裁的面子上,我们工作室还真挪不出时间接妳的案子。」伍壮元委婉地介绍着。
薇光缓缓地回过脸,以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他。没想到他外表粗犷豪迈,所设计出来的作品竟会如此细腻繁复,奢华地展现出巴洛克式的风格,令人惊艳万分,也让她打从心里崇拜起他独特的美学概念。
「那、那个……」她眼底流露出激赏的光芒,却倔强地不想承认。「那个……我只是照着关先生的话转述出来的……」
他践踉地挺起结实的胸膛,哼笑一声。「我也当是做善事、积阴德,替关行漠撑面子才接的!」
薇光烦躁地拧起清朗的眉心,觉得这一切真是糟透了!先是在街上和他结下梁子,现在他又成为她房子的设计师,他们之间的「孽缘」会不会纠缠得太深了?
而且,向锺尚诺买来的公寓比她想象中还要老旧,屋况实在太差了,再加上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支付设计师的费用,所以只好委屈地向现实低头,收敛起脾气,吞下满腹怨言了。
伍壮元眼看两人的战火稍稍平息了点,立刻机伶地拿起工作日志,替两人安排看屋和沟通会谈的时间。
欧阳烈百般无奈地签下装潢合约书。若不是「型男事务所」的委托案,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想跟她有交集!
什么「救爱任务」?个性这么刚烈、脾气那么大,被抛弃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三章
暮春与初夏接驳的傍晚。
丁薇光在造型室里化完最后一个新娘妆后,匆忙地搭着捷运赶到木栅。走至巷口时,她发现欧阳烈已经将吉普车停在路边,倚着车身,嘴上还叼着一根烟。
为了节省开销和设计费,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收敛起脾气,管住自己伶俐的小嘴,不可再与他发生口角冲突。
不过,她也很纳闷,明明自己与任何人都能和平相处,为什么偏偏遇上这位「姓欧的」,就不知道从心里哪个角落擦出火花,总是互看不顺眼。
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天生不对盘,八字相克吗?
「来很久了吗?」丁薇光肩上背着一个鼓腾腾的工具袋,疲惫的脸上漾起一抹职业性的笑容。
「还好。」他佣懒地睇着她,从后座里拿出工具箱,跟在她的身后。
「就是这栋公寓,在六楼,没有电梯,要爬一下楼梯。」她把手伸进背包里掏着钥匙。
他高大昂藏的身躯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偏偏背包里的杂物太多,她一时又找不到钥匙,不禁困窘地急了起来。
「你稍等一下,我找一下钥匙……」她蹲下身,把背包里的东西悉数倒在水泥地上,化妆包、镜子、发卷等,散落一地。
欧阳烈居高临下地静睇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丁薇光,看着她慌乱地晃着黑色的手提袋,最后终于从提袋底部掉出一串钥匙,那单纯率直的举止令他莞尔,刚毅淡薄的唇角不禁逸出笑声。
「找到了!」她扬扬手中的钥匙,然后七手八脚地将散落一地的东西全都塞进背包里,站起身,拿起磁卡刷开铁门。
当,铁门滑开一条缝隙,她推开沉重的铝制门板,两人一起跨进阴暗的楼梯口。
「这里没有管理员,独身女子住在这里不太安全。」欧阳烈环视狭窄的楼梯间,说道。
「巷口设有监视器,小区警察也会定时来巡逻,再说这里是学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扬眸对上他关心的眼神,一阵暖意蓦地横扫过心坎。
她背着沉重的袋子,拾级而上。
欧阳烈跟在她的身后,与她相隔三、四个阶梯的距离,盯着她娇小纤丽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开襟衬衫,腰间系着一个蝴蝶结,配上天空蓝的圆裙,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小腿、细致的脚踝,清丽迷人的身段,仿佛振翅飞扬的彩蝶,让他眸底跃上欣赏的光影。
他从「型男事务所」的委托档案里得知,这间公寓是她的前男友怂恿她买下的,只是他不懂,住在旧情人的故居里,难道不会触景伤情吗?
「听说这栋房子是妳跟前男友买的?」他把香烟夹在指缝,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寂静的楼梯间。
「嗯。」她愣住,眼角的余光瞄到他脚上的休闲鞋。
「既然都分手了,就该分得干净利落、划清界线,干么还要买下他的房子?」他轻训道。
一提到锺尚诺,她的情绪就荡了下来,心里泛起一阵苍凉。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耸着肩。「我刚好要买房子,而他要卖房子,与其去买陌生人住的屋子,不如接手熟人的屋子。」
「……那天,妳前男友该不会根本没有要向妳求婚,而是想把公寓转卖给妳吧?」欧阳烈好奇地探询道。
她伫足,脸上带着轻郁又有点倔强的神情,瞪着他。「我们是来讨论屋子的设计与装修问题,不是来八卦我的感情生活!」
他摊开大手,咧开爽朗的笑纹。
她愈是不想让任何人探究,就愈发撩拨起他的好奇心。一般人和情人分手后不是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今生永不再见吗?哪有人还像她这样,痴情地固守着他居住过的屋子?
她拿着钥匙,扭开锁,打开门板,跨进一间二十余坪大的老旧公寓里。客厅里摆着一张双人沙发,双人床垫,衣柜,墙角堆置着十几个纸箱,看得出来她仓促搬家,还没时间收拾。
他跟着走进客厅,仔细地环视着室内。生绣脱漆的栏杆、灰白的玻璃窗、墙漆斑驳,加上台北多雨,房子受潮,天花板长满了白色的壁癌。
他放下工具,看着沙发上放着折成一迭的凌乱被褥,抬眸问道:「妳晚上睡在这里?」
「对啊。」她点点头,连忙将沙发上的薄毯收放在空纸箱里,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坐。
她也知道住在这里挺勉强的,但是她的套房已经退租,再加上好友苏淇娥与男友处于半同居状态,令她不好意思过去打扰,因此只得将就在这儿住下。
「这栋房子怎么能住人?」他从蓝色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支小铁锤,轻敲着墙面。
「怎么不能住人?我已经搬进来一个星期了,住得挺好的,只是上班太忙了,还来不及收拾屋子。」她昧着真心说道。
老实说,她拿到钥匙搬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在她模糊的记忆里,这间公寓是简朴整洁的,如今却荒凉陈旧到泛出淡淡的霉味。
「小姐,妳买屋子前有先观察过屋况吗?」他拧起黑浓的眉心,严肃地问道。
「怎么了?」她一颗心惴惴不安,虽然知道这间屋子有点糟,但还不知道「糟」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