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父亲,尚未尘埃落定。”
周仲翰笑了,轻拍儿子的肩,“我相信你的能力与实力,你能这样同我说,已是定局。”
周明义低头微笑。
晚餐桌上,周明议问董芸,“芸姨,马上就是新年长假,你和我父亲出去走走可好?”
“不,还是不要了。”董芸摇头。
“为什么,不喜欢?去澳洲不错,那里现在正是夏季。”
“但是……”董芸看着周明义,鹿般的眼睛满是关切,却无法说出。
周仲翰开口,“你不愿意旅行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出去的。”
“可是现在,现在环境这样,我……”董芸不知要如何表达。
周仲翰握住董芸的手,“不妨,市道再差也不会影响到明义,他自有办法。”
“我看周刊上……”
“不要信。”周仲翰接口,“我们去澳洲过年好了,那里几个大埠都有中国城,不要看是在外国,同我们自家地头没什么分别,一样的放鞭炮舞龙贴春联吃年糕。那里自然环境很好,我们去看树熊去。对了,我们去听歌剧。”说着,周仲翰的语气兴奋起来。
“那他们……”董芸看看桌边坐着的两个儿子。
“他们自己会找节目,过年,他们还想自己乐呢,我们走了才好,他们不必来立规矩。”
“是,妈,你去吧。”尹安然赞成。
董芸点头,其实,她是希望可以和周仲翰出去旅行的。
周仲翰转脸看着儿子,“那么,旅行的准备事宜就交给你办了。”
“这是自然。”周明义点头。
尹安然也很希望母亲能在这个时候出去走走,看着市面如此萧条,他怕引起母亲伤心的回忆,也怕她担心自己和周明义,尹安然私下里希望母亲最好和周伯伯等市面有所复苏后再回香岛。
***
办公室内,柏安娜同刘骥悄声说着话。
“这上下,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呢?辞退了不少人了。”柏安娜很是不安。
“也不多啊,有些人是自己要走的。”刘骥比她镇定一些。
“我们……”柏安娜欲言又止。她和刘骥共事超过三年,已有些同事感情,两人做事互帮互补,有商有量,并无心结芥蒂,已培养出手足般的情义,职场上需要步步为营,无形的刀光剑影间,两个同事能维持这样的感情,实属不易。
“我相信周先生自有他的想法。”刘骥说道,虽然他看不懂周明义微笑背后的内容,但是以经验判断周明义是不会在这一次的风暴中倒下去。
“可是我怕……”柏安娜交握着双手,脸容忧郁。
刘骥想到,柏安娜刚供了楼,经济负担不比从前,且她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她当然希望未来若干时间内能有稳定收入。
“我又不敢问他。”柏安娜轻声抱歉。
“他会告诉我们。”
圣诞节长假即将来临。
李延安请周明义单独开会。
坐在李延年位于万凯的董事会主席室那专有的办公桌前,周明义望着这位既是自己前辈,又是自己合伙人之一的男人。
李延年一脸疲态。
“明义,这一次是我错了。“李延年将脸埋在手心里。
“不。整件并购行动并没有错,我们以最合理价格收购到本市排名第五的证券行,相信我,就是明智的一次决择。”
“唯一的错识是时间统统不对。”
周明义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延年。
“这一仗下来,我身家去掉一半不止,如何是好?”李延年握拳长叹。
“东山再起。”
“时不予我。明义,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太不冷静,现在静下来细想想,危机暴发之前已有征兆,可是我被利益蒙蔽了眼睛,被利润冲昏了头脑,我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本应引起我注意的地方。”
周明义温和的劝慰:“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但这是我个人的失败。”
很长一段时间,周明义和李延年只是默默相对静坐,谁也不说话。
终于,李延年打破了沉默,“她说要走。”
周明义缓缓接口,“要复出吗?”
“有这个意思,问我要一大笔赡养费。”
“拿得出,不妨给她,到底跟了你这一场,亏待她总是不妥。”
周明义也隐着姓名说。
李延年早已与妻子分居,几年来他一直同某性感女星走,带她出席各种场合,外界已然承认两人关系。这一段,周明义是知道的。
“明义,还是你比较明智,从来不乱交女朋友。”
周明义苦笑出来,“延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是,我承认我是很会应酬,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追女仔,向客户做投资分析我是在行,但是同人谈恋爱我真的就说不出像样的话了。在交际场合是一回事,两个人交往又是另一回事,我并不会得哄人开心呢。坊间对我误会重重,间接带累我没有交往对象。”
李延年又叹息一下,看着周明义,“明义,你最大好处就是处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铜臭味。许是和你出身有关,你们周家书香世家,你做这一行,但是做人做事并没有这一行特有的钱的气味,你姿态十分的从容大方,不知征服多少人。”
“你把我说的太好了。”
李延年摇头,“不,业内指你作风低调,赚取那样高的利润也不会替自己宣传一下。就冲这个,客户亦会上门来,因为他们需要的是好的投资意见,而并非只知夸耀的经济人。”
周明义看看李延年,笑一笑,垂下眼帘。
李延年喝一口已冷的咖啡,“你这个低调的作风,我真的很欣赏,不过,我也知道,你的笑容背后,并不简单。”
周明义抬起头,直视李延年,等着他的下文。
李延年以手扶额,脸上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这么长时间,我才知道,万东背后真正的大股东是你,不要说我,整个业界只怕也无人知道端倪。”
周明义语气平静,“我的确较早前有陆续购入万东的股份。”
李延年低下头,“周明义,你赢了。”
周明义只是微笑,“不,还没有。”
“你还想要怎么样?”
“时间还没有到。”
李延年摊摊手,“我已经失去一切。”
周明义说:“怎么会,你还有很多。”
“什么?我还有什么?这么些年来,我顺风顺水,我太高估自己,及至婚姻失败,现在,事业也失败,身边的女人也走了,伙计也走了。我自高处跌落,什么都没了。”说着,李延年的声音中已有泪意。
周明义伸手拍拍李延年的手臂,“不,你还有佩佩。”
李延年猛地抬头,“佩佩。”那是他唯一独生女儿的乳名。
“对。”
“呵,佩佩。”
“她是你生命中真正的阳光。”
李延年的眼中,闪出温柔的神色。
周明义靠在座椅背上,缓缓地开口,“如果你要出售万凯的股份,不如让给我吧。”
李延年慢慢的点着头,他和他,都等的是这一句。
“我会出最合理的价格。”
“我找你来,你应该知道我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吧。”李延年语气平静。
周明义点点头。
“一切皆在你掌握之中。明义,你是最大赢家。”
周明义摇头,“不,延年,我承担下来,意味着我要对近千名员工负责,要对无数股东客户负责,我肩上压力重重,举步维艰。未来一段时间,我可不会有好日子过。”
听着周明义的话,李延年苦笑。
“这样吧,圣诞长假过后,我们来办手续。”李延年决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