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做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就这么失去联络呢?他明明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时时和小伍保持联系的呀。再说,这并不是杰笙的行事风格,他哪是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呢。
有时候,我也会冲动地想问个详细,只要打个电话给小伍,相信他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但是一想到还要过小伍这一关,我的勇气就全烟消云散了,毕竟面对小伍,还是有抛不去的愧疚和亏欠感觉啊。
在忙碌、压力、疑惑、暗自感伤之中,时光飞快的消逝,我终于拿到了国立大学的毕业证书,而且还考上研究所,连硕士学位也攻下了。
同时,还跳槽到所谓前五百大的公司,从副理升到了经理,爸妈几乎是喜极而泣。谁会想到昔日胸无大志的小助理,竟然会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而这一切,总共花了六年的时间。
六年看似匆匆过了,我尝到了成功的甜美果实,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些都是汗水与泪水交织而成的,也许离所谓的成功还十分遥远,但在此刻,我仍然是满心欢喜和感动。
升上小主管后,到国外出差的机会就更多了。又是个秋天,飞机起起落落,终于把我带到距离杰笙最近的地方。
我刻意利用行程中周末的空档,从温哥华飞到多伦多,隔天再转机到纽约开会。
坐在充满古典优雅风情的多伦多大学校园里,火红的枫叶飘得四处都是,我手里把玩着枫叶,睁大眼睛仔细地搜寻着四周来来去去的人影。
会吗?会有机会在这里遇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吗?
从早上等到夜晚,直到连外套都无法抵挡秋风捎来的冷意,我才姗姗离开。
等待一日的结果,终究还是令人怅然失落。
隔天早晨拎着行李,坐着饭店提供的免费巴士前往机场,我的脸颊贴着冰凉的车窗,许久不见的泪水,一点一滴的沿着玻璃潸流而下。
我默默地揩去脸上的湿意,原来多伦多和纽约一样,都是让人伤心的城市啊。
回到台湾后,我把从前特地印出来、小心翼翼收藏的那叠电子邮件一张一张地送入碎纸机里,机器和纸张摩擦的喀喀声中,我在心底喃喃自语:死去的不会活过来,过去的也不能再重来,一切都离我远去,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过生活吧。
我花更多的时间在工作与学习上,试图把脑袋里的空间填得满满,不过,无论再怎么忙碌,只要逢上阿真的忌日,我从来不曾缺席。只是,另外的两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总是在寺里独坐到天黑,甚至询问每个行走巡视其中的师父,想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在同—天来祭拜阿真,却仍然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小伍在结婚大约半年后,某个夜里打了电话给我。
「小安,爱一个人真难。」他喝醉了。「我就是无法爱上她,怎么办?」
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陪着他叹气,心底却是暗自思索着:啊,要如何才能不爱一个人呢……
听着他抱怨两人生活的诸多摩擦与争执,我才终于明白,连小伍也变了。
他对人生失去信心,那些梦想、责任与热情已经消失不见,小伍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爽朗大男孩,明明应该是有太好前程的有为青年,竟沦落到无心于救人济世的伟大工作,变成眼里只看得见自己、成天自怨自艾的颓废男人。
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是因为我吗?
没有爱情相伴的人生,就会落到如此不堪的下场?
我难以理解。既心疼他,又容不下他偏颇的想法,隐忍许久,终于在某一个夜里爆发了。
我极力冷静,压抑自己。「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有什么心底的话,应该留着给你老婆,不是我啊。」
「我老婆?」小伍先是冷笑,尔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呢喃着:「她不是我老婆,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不是啊……」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总之……」我闭上眼睛,狠心的说:「你让我很困扰,以后请不要再打电话来,不要再打来……」
安静了很久之后,小伍终于把电话挂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接过他的电话。
又一个,从我生命中消失的男人。
直到在最近的两年,我开始试着和其他男人交往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小伍的痛苦。
我认真努力地试着想打开心口大门,可是偏偏找不到钥匙。
是啊,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忘记过去,才能重新去爱另一个人?
有谁可以教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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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台中回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
六年,说短也不算短,却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就在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杰笙的时候,竟然会在这么无意又巧合的机会里遇上了,命运真是奇妙啊。
他过得好吗?这些年都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多年积藏在内心的挂念和疑惑似乎也该有个答案了。
我瞪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那个陌生的号码和杰笙温暖的笑容一样,令我犹豫不决。
坐立难安了三天,我终于下定决心,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按下通话键。无论如何,总该作个了断,即使又要揭开伤疤,也要撑过这一回。
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一直下去。我需要那把解开心口大门的金钥匙,
「是小安吗?」我还没出声,他已经开口了。「再不打来,我就打算要下去台南了呢。」
「嗯……那个……呃……」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我才找到话接下去:「你好吗?杰笙。」
「不好。」他答得干脆。「很想你,所以过得不好。」
我一时语塞。杰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
一个深呼吸之后,我直接问了:「既然想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和我联络?」
「是你不想和我联络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先……」情绪失去控制,我高声否认。
「慢着!」他诧异的说:「我们之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错吧?倒是你,忽然就找不到人了。若是有错,一定是你的错。」
「我让你找不到人?这像是我会做的事情吗?」
「但是,我确实是一个人在纽约街头流浪了两天啊!」一古脑儿地把当年凄惨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这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啊!你还记得我妹妹杰苓吗?那年她的婚姻出了问题。」
「记得啊,你在信里提到过。」我记得很清楚。
「应该就是那时候了。当时杰苓和前夫闹得很厉害,还搬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为了不被前夫骚扰,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咦!不对啊,这事我也写了电子邮件告诉你了。」
「并、没、有!我没收到!」
「学校的电子信箱限制了容量,为了方便保留信件,我另外申请了网路平台的付费信箱,正式开通之后,马上就发信给你了,信里还提到我预定搬到学校宿舍等等的。」
他这么一说,我也回想起来了。当年的网路系统不若今日的普遍与发达,为了拒绝广告信件占用信箱容量,我在邮件软体中设定了过滤名单,一看到陌生的邮件帐号,立刻点入封锁清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