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一听,像刺猬张刺,立即口无遮拦的宣泄,「方家没有对不起她,她生母盼不到我答应离婚,自己跟人跑了,我让她进门,可没饿着她,就算要她半工半读也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义务!谁让她八字带衰,从一进方家,她爸爸生意一落千丈,身体也垮了,当然没法子让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到最后,连她姊姊也遭了殃,到这种地步,我难道还供着她不成?」
他嗤了声,眯起眼,「就算你恨她不听使唤,打骂不要紧,也不能向林庭轩造那些谣吧?」
她一怔,立刻反击,「那是事实,她不肯承认罢了!」
他微笑,「你所谓的事实,差点让她毁了容,见不得人,你难道会不知道林庭轩不可能放过她吗?恨了这么久,不该放下了吗?」
方母僵立,一语不发,容色黯青,别开脸不看他。
他不再逗留,转头跨出那阴暗的旧公寓,拿出手机,才拨了两个号码,身后有人在扯动他的衣衫,力气不大,他讶异地回身,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仰头看着他,是方楠的同父异母弟弟。
「什么事?」他蹲下身,与男孩平视。
「叔叔,二姊不会回来了吗?」男孩转着酷似方楠的黑眼珠。
「我想,下次叔叔如果陪着她,她就会回来了。」他柔声答。
「叔叔会和二姊结婚吗?」
他莞尔一笑,「有一天会的。」
小男孩眼波含泪,小小声说着:「请叔叔告诉二姊,二姊可以放心回家,如果她要结婚,我不会再把结婚礼服偷偷借给同学玩演戏,不小心扯破。我发誓,不会再害她被妈妈打了,请二姊回家,我很想她。」
他顿了半天,啼笑皆非道:「你没告诉妈妈这件事?」
「不敢说,妈妈会打死我。」小男孩扭捏地眨着泪。
「我答应你,我会告诉你二姊,快回去吧!」他揉揉男孩短发。
小男孩如释重负的笑开,蹦跳地跑开。
方母绝对想不到,林庭轩的憾恨,竟出自一个男孩无心的玩笑!这个玩笑,让一干人的生命起了剧烈的翻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直起身,思索了一会,从皮夹拿出一张几已遗忘的名片,按着上头的电话拨号。接通后,他有礼道:「请问是刘得化先生呜?我是成医师,上次是你到医院通知我方楠的事……我有事想请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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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楠,别怪我对你说老实话,你要是不全力以赴,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拿奖牌了。你本来就不是大美女,现在又多了道疤,不知情的人以为你私生活有问题被人追杀,找不找得到人嫁都是问题,除了自信,没有筹码让你扳回一城。要有自信,就要拼到奖牌,用力告诉自己,没有美貌也能让梦想成真……」
「没这么严重吧?」她回头古怪地看着口沫横飞的大头,摸着脸,「我的疤淡了很多了——」
「别反驳,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去!」他一脸狰狞,大掌又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地在水道前就定位。
起跳枪声鸣击,一排女将先后跃入水中,水花在各个水道中迅速移动着。
他晃着大脑袋在场边盯着方楠的身姿,眼眨都不眨。一只男人的掌搭上他的左肩,靠近他,慢悠悠的声调含着不以为然,「你觉得,你这位身手了得的女同学不是美女吗?」
大头往旁一转,呆了一呆——是没见过的帅哥,神情冷淡,正眺望着水道赛况。
「还、还好啦!」这男人问得莫名其妙。「没疤前满清秀的,现在……很性格!」男人的气势让他不敢再嘴贱。
「你觉得她这模样嫁不出去吗?」男人目光追随着水道中的方楠。
「呃——应该不至于,总有和她不相上下的男人愿意娶她吧。」他嘿嘿笑,有种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对劲的感觉。
「你认为,如果我娶她,算不算梦想成真?」男人直视他。
他张大了嘴,一时转不过神。男人笑了笑,颔首道:「你好,方楠是我女朋友,她的脸在我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后别老用这话刺激她,她无所谓,我听了可不舒服。」
他急忙欠身行童军礼,「对不起,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老朋友了,以后不会这样和她玩了。」
男人回头看向水道,笑道:「不过你的刺激真有甩,她拿了第二名了。」
「嗄?」他目瞪口呆。
男人走向池畔,弯下腰,伸出手,从水里拉起方楠;方楠惊呆的程度和大头差不多,痴痴地望着男人。
「你不告而别两天,我要怎么罚你?」
男人露出满含爱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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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头,半干的长发披肩,遮住了面颊,只看得到扇动睫毛的侧影。
两人无语对峙了半天,她冷不防抬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南下比赛两天,我想,你这么忙,应该不会发现,并不是不告而别——」
「你认为,我把你当空气,视而不见,告不告知都无所谓吗?」食指撩起她耳畔发丝,她晒了点太阳,两颊红润,青春的气息轻易可闻。
她惊慌了,「不是的,我不想拿这小事烦你,我自己能处理——」
「我知道你能处理。」语调流泄出怒意,「我只是不希望以后要找我的女人,还要到处打听才知道她上哪儿了。」
她未免太「善解人意」了!不黏腻、不多求,稍稍对她大声一点,可以闪得连影子都见不到,更别说要求他配合她的期望,如果对她不够深入了解,会以为她没把男人放心上,追根究柢,是她已习惯不让任何人为自己伤神。从前这么做是避免起家庭风波;现在则是怕成为负累,进而侵蚀掉原有的美好,她对这段关系并没有全然信任。
「你到处找我?」她惊讶之余生起歉意,「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见他没有缓和怒意,她再次举手保证,「你放心,我从前答应过你,不会做让你措手不及的事,就算要离开,我也会提前告诉你,不会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见,我不会让任何人担心的。」
「你是说——」他逼近她,把她抵在树干上。「你还没发正式通知开除我,所以我不必知道你每天在干什么、想什么,对吧?」
「呃?」她歪着脑袋,不很确定地打量他,「你不生我的气了?我以为你看出来我是个很普通的女生,对我失望了——」
他手一勾,将她紧紧包裹在胸前,紧得密不透风。她面颊贴着他的左胸,他的心脏跳得出奇的快,似要穿胸而出,他为何事而烦忧?
他暗喘了口气道:「方楠,我和你是同类,不过是多了张吸引人的面具,和善良的养父母,只有你,不曾为这张面具炫惑过,看见的是里面的我。对不起,上次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你怎么了?别这么说自己。」熠熠的眸子细看他的脸,「只要是你,不管面具是哪一张都没关系,你活下来了,就是最好的事。不过世事总是这样,老爹说过,好的,总是留不住,像我姊姊。」
他回身面向正进行田赛的操场,突然沉静不语。
她握住他的手,笑道:「老爹说,展飞大哥像东方来的王子,我们很幸运,都曾拥有过这么好的亲人,如果能够,我也很想亲眼见见他。不过,能遇到你,算是奢求了,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