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小表妹。你为了方楠,和她分手,她到现在还恨得牙痒痒的呢!她没这么投入一段感情过,你却让她莫名地栽了跟头!我今天替她这么做,她一定会好过多了。」
成扬飞撇唇笑,了然于胸地点点头,「你想怎么做?」
林庭轩转向方楠,「小楠,你为了他,不惜自己受伤,肯定是把他放在心里的。也许你当时不自觉,现在,我让你试验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对他没感觉。」林庭轩走到酒柜前,从抽屉拿出一把造型精巧的观赏用匕首,慢步踱向她。
「大哥,不要……」她向后退却,抹去眼泪,不可置信地瞪着明晃晃的刀刃,胸口剧烈起颤。「我什么都没做,你误会我了,我也不想姊姊出事——」
「拿去!」他将刀柄向着她。
「不要!」她猛烈摇首,发丝凌乱地黏贴两颊,她脚抵沙发,不能退步。
「小楠,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我让小陈动手?」他攫住她手腕,刀柄置放在她掌心。「很简单的,在他脸上割两刀,我就让你走出这里,从此,你做任何事是你的自由。如果你没撒谎,做起来就不难;如果……」
「林庭轩,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未能求证的事实这样逼她——」成扬飞厉声喊,颈旁利刃再度紧压住他。
「小楠,如果你怎么也下不了手,我就让小陈下手。你若真爱他,不会在乎他的脸完整与否,我反而替你找着了真爱,也许以后你会感谢我,今天这一切不愉快,你绝不会放在心上。」他从后推了她一把,她跌趴在成扬飞膝上,面无血色。
「别怕,站起来,你动手吧!不是你的错。」成扬飞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暖的指抚摸她濡湿的颊,眸光温和,嘴角挂着淡淡的、鼓励的笑,彷佛她要进行的只是切割一块蛋糕。
她迷惘了!他该恨她的,他莫名沾上了洗不掉的麻烦,而且,极有可能留下一辈子的印记。那张几近无瑕的面孔,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她而毁弃,成了众人讪笑的对象,她何能承受这样的情深义重?
「决定了吗?告诉我你的答案。」林庭轩背靠酒柜,慢条斯理的倒了杯威士忌啜饮。
「成医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慢慢站稳,握紧刀柄,手背抹去面上的泪渍,模糊泛起宿命的笑。
她再度来到了命运的岔口,她不能拒绝的抉择、她或许该看清,她的幸福,比别人来得昂贵多了;也或许,她只能拥有自由,却谈不上幸福。而此时此刻,她认知到,唯有自由,她才能获得平静的一生,届时,幸福与否都不再重要了。
「方楠,别胡思乱想,别忘了我告诉过你的话,我不在乎的!」成扬飞突然大声喝责,她转成平静的神色令他没来由的不安。
「大哥,我知道姊姊的死让你心很痛,可是,我真的没做——」她侧过身,迅速举起匕首,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朝上一挥,一抹寒光在空中乍现。
郊外夜晚异常静谧,时间宛如静止的,除了虫鸣,一切无声无息。不过几秒,成扬飞的手背多了温热的液滴,一滴、两滴,缓慢滑下指尖。他抬起手掌,惊见那是血点,他的脸是完好无恙的,他正等着她举刀挥向他,这血……
他猛然抬头,望向侧对他的方楠,身后的小陈率先倒抽一口气,惊呼:「林先生,方小姐她——」
方楠右颊一道长口子,缓慢渗出血珠,往下汇集滴聚在成扬飞手上。那快速一划,几乎来不及感到痛楚,雪白的肌肤上红白映衬,醒目惊心。
「你这是干什么?」林庭轩震骇,向前反转她的肩,看清了已成事实的伤口,怒叫,「你这是干什么——」
「纵然有错,也是该我受罚,和成医师无关——」她偏高左颊,再次举起匕首,预备第二次划下。成扬飞一把捉住肩上架住自己的手腕,纵身飞踢长腿,击中方楠的肘关节,她一阵麻痛传心,匕首失手落地。
「够了!」成扬飞揽住她,捡起匕首,指着失神的男人,「林庭轩,你够了吧!毁了她的脸,和杀了她有什么差别?」
「成医师,不要紧,我不痛——」她捧住麻痒的面颊,血腥气令她手不由得发颤,人的表皮竟如此脆弱,禁不起一点摧残。
成扬飞狠视林庭轩,对方一语不发,唇白面青,盯着方楠手指缝间钻出的血滴。
「一切到此为止,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别逼人大甚!」他夹抱着方楠,走出偏厅门,下了楼梯。守在大门口的矮壮男人惊见方楠的脸,呆立当场,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她颓软地依在他身上,几乎脚不点地随他拖抱,穿过夜黑中的广阔草坪。一辆黑色福特车在山道上摇摇晃晃驶近,车灯照在他们身上,突然停止前进,驾驶者敏捷地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挥手道:「快上车!快!」
成扬飞抱着她入座,从腰际掏出拇指大的小型录音器交给驾驶男子,脱口责难道:「怎么搞的?出了事才来!」
「没办法,在市区跟丢了车,这一带我又不熟,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林庭轩有私人别墅在这……」
他没在听,拿开方楠脸上的手,扯了一叠面纸覆盖在血糊成一片的伤口上,眉头顿时纠结。她听到他怦怦作响的心跳重击声,想送出安慰的笑,却发现会扯痛伤口,她僵僵地微启唇瓣,「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是美女,多一条、少一条疤差别不大——」
「住口!」他失声喝叱,「你以为你是谁?想牺牲你自己?我一个男人受得起,你受得起么?」
驾驶的男人讶异地朝后视镜探看,成扬飞面色铁青;女人错愕怯弱,半边脸藏在成扬飞手掌里,漆黑的瞳眸惶惑的转动。
男人想起了张明莉在耳边娇嗲的央求,「亲爱的,成扬飞不知那根筋有问题,看上一个毛丫头,你替我找人看着他,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了……」
毛丫头?就是这只受伤的雏鸟?
看起来麻烦还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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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他发现,拿着手术缝针的手,竟产生了微微的抖动,缝合了两针,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怔怔地盯着那裂开的伤口不动了。
张明莉握住他手腕,从他手中拿过缝针,把他推挤到一旁。「我来,你到外头去等,休息一下吧!」
他伫立不动,欲言又止。张明莉暗叹,白他一眼,「拜托你,我在这一行好歹也算数一数二的好不好?你现在这种样子,做的效果只有比我更差不会更好,出去吧!」
他拿开口罩,脱下手术衣袍,转身离开手术室。
他竟下不了手!
从前,在当实习医师时,老教授曾说过,血肉模糊看多了、生死遇多了,动手术时,不会再因心理因素而出差错,每一桩手术,就像进行一场精心的艺术活动,每一刀、每一针,务求精准完美,在救命的当口,没有情绪反而能救得了病患。
「不过啊——」老教授捻着落腮胡笑道,「再怎么无动于衷,遇上亲人或心爱的人,平日的水准很难保持,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可不仅是一块肉体,还牵系着日后动刀者的快乐或痛苦,所以,能免则免啊!」
方楠的表皮伤,不算是大手术,她拿刀没估量好距离,口子虽长有七公分,但并不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只是,他竟还是犹疑了,每一针,都怕不是最精雕细琢的,剌穿皮层时的阻滞感,让他施力困难。他在怕什么?如果那张脸上,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疤痕,并不会防碍他对她的看法,他为何无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