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水果塔的热量比外面卖的少掉一半,底层是脱脂乳酪,水果全是新鲜水果切片,淋在上面的透明糖浆也是用代糖做出来的,是我们“山樱”有名的低热量甜点之一,我妈妈也很喜欢吃,您可以试试看。’余文音先是对灰发眼镜男点点头,跟着对老人微微一笑。
她本是出来看看前院的状况,结果听到灰发眼镜男和老人间的对话,虽没全部听懂,但抓住几个关键字,再看看老人的脸色,大致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音姊~~”工读生如释重负,把烫手山芋交出去后,立刻跑去收拾别桌的桌面。
老人端详她的眼神有些古怪,看得余文音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
“你是‘山樱’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我母亲,不过您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我。”她是大掌柜。
“你坐下,陪我聊天。”
这要求怪了点,但余文音确定外场和里头的状况,老爸、老妈和三名工读生都还应付得过去,也就很给面子地坐了下来。
老人喝着咖啡,先啜一口,眉毛略挑,接连又啜了三、四口,才缓缓吐出口气。
“咖啡是你煮的?”
“嗯。”她恬静地点点头。
老人嫌叉子麻烦,直接用手拿起水果塔,张嘴咬下。“唔~~”还有比这样大口吃甜点还美好的事吗?
“这也是你做的?”
“嗯。”余文音被他满足的神情逗笑,轻声道:“我妈、我妹妹们都爱吃甜食,妈妈年纪大了,健康要顾好,妹妹们怕胖,常常想吃不敢吃,所以我才试着做些低脂、低热量的蛋糕和水果塔。您要是喜欢,也可以试试我们‘山樱’的低脂大理石乳酪蛋糕,那是我们网路上票选最赞的甜点,之前也有媒体来采访过喔!”她这个大掌柜真是尽忠职守,三句不离本行,努力做行销。
“你干脆来当我的私人蛋糕师傅吧?你可以开出条件,多少都不成问题。”
老人身后的灰发眼镜男假咳了咳,咳声中充满不以为然。
余文音嘴角上扬,以为老人在开玩笑,不过她仍是真挚地说:“抱歉,我可能没办法答应您的要求,不过很欢迎您时常来‘山樱’坐坐,我会一直在这里,不会离开。”
“女孩子家总是要嫁人,结婚后也不离开吗?”老人边吃边喝边问,看似问得很漫不经心。
这问题是私密了些,但余文音也不觉被冒犯,仍恬静地笑着。
“找到对的人、结婚,一切要看缘分的。有,当然高兴,没有的话也不必太强求。但不管如何,我会一直在这里。”像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她略微羞涩地耸耸肩,语气改为俏皮。“所以您别担心,只要您来这儿,就一定有好吃的东西吃。”
老人眼神锐利,深深地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聊天差不多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吧?余文音想着,自动起身,正要说几句退场的话,不意却瞄见男人高大又熟悉的身影走进“山樱”的前庭围墙内,一步步朝露天咖啡区这儿走来。
他、他他怎么来了?!
余文音既惊又喜,眸子瞠得发亮。妈妈刚才才在念她该把他带回“山樱”,没想到他竟自动来报到了。
他虽然寡言了点,又不太爱笑,但她喜欢的人,相信老爸和老妈也会喜欢才是。
他越走越近,越近,她越能瞧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惊喜地露齿而笑,他却一脸严峻,目光不在她身上。
他走进露天咖啡区,来到她面前,却紧紧注视着老人。
“父亲。”
父亲?
余文音原就圆亮的眼睛瞬间瞠得更大,在老人与傅尚恩之间来回看着。
他喊他……父亲?!
可是他们的外表差别好大,根本不像呀!
他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啊!模糊地思索着,她有些不能呼吸。
“怎么来了?”
老人收起与余文音交谈时的和颜,短短不到一分钟,彷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灰白略金的眉不怒而威,褐色眼珠镶嵌在凹入的眼窝中,突显出过挺的鼻梁。他不笑,语调平板,感觉有些冷酷。
傅尚恩朝立在父亲身后的提姆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回到老人脸上,从容地说:“我来找文音。”
“谁是文音?找文音干什么?”老人问。
被点到名的余文音微愕,凌乱的小脑袋瓜正想着要不要自动举手,傅尚恩已忽地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至身侧。
他沈静又清晰地说:“文音是我女朋友。”
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傅尚恩心里清楚。
他昨天早上从提姆那里得知,老人近日会来台湾一趟,只是没想到会以这么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今天是周六,“山樱”按例会非常忙碌,文音不可能抽得出空过去“蓝色巴布思”那里,但他想见她,渴望看见她、听听她的声音,他渴望得心痛,害怕握不牢与她的这份感情。
他不是第一次驱车来到“山樱”,之前几次,他曾开车送她回来,只是未曾登门拜访。
今天他本来已作好要正式拜访她父母亲的打算,但一跨下吉普车,便注意到停在外头的那辆超抢眼的豪华轿车,心中顿觉不对。
老人必定许久前就开始注意这一切了。
这一个接连一个的夏季,傅尚恩也明白,迟早会引起注意,而老人手里能动用的资源庞大得惊人,要调查他为何在这里流连不走,一次又一次,简直易如反掌,特别是……他在这个夏,与她有了极不一样的进展。
“她就是文音。”坦然面对吧。他说过要争取到底的,他只要她,只要她而己。
前庭还留着两桌喝下午茶的客人,余文音感觉得到旁人的窥觑,她甚至察觉到老妈和老爸也在里边张望,一副怕她有什么状况,就要马上冲出来解救她的样子。
会有什么状况呢?她忽然感到好笑。
“伯父您好,我姓余,余文音。我和尚恩正在交往中。”嗓音依旧柔软,虽然她不懂老人的转变为何会如此明显,但仍对他自然地牵唇一笑。
那双鹰般锐利的深目没有看她,直直针对着傅尚恩,淡淡地说:“女朋友?交着好玩可以,别太认真了。”
“我是认真的。”傅尚恩说得极慢。
余文音的小手被握得好疼,她忍下,心脏突突飞跳。
看着男人线条刚峻的侧脸,又看看老人高深莫测的神态,迷惑、不解、惊愕、悸动……太多的情绪缠搅着她的胸口。
她不懂啊!
老人轻哼了声。“身为‘布鲁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的婚姻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了,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傅尚恩彷佛隐忍着极大的痛楚,抿成一线的嘴艰涩地掀动。“是。”
老人满意地颔首。“等回到旧金山,我会安排一场别开生面的舞会,邀请政商界几位名媛参加,你还是可以自己挑新娘。”在他圈选的名单内。
“我对文音是认真的。”他只想要她当新娘。
老人瞥了脸色略显苍白的余文音一眼,嘴角终于有一丝笑纹。“余小姐看来是个好女孩,你对人家认真,要负责的,但这个责任你负不起,既然负不起,就不应该开始。”
“我会负责。”他目光复杂。“不管任何代价。”
老人缓缓起身,对峙着,低沉问:“你母亲临死前,你答应过她什么?”
傅尚恩高大的身躯一震,脸色顿时惨白,像是以为自己只要下定决心、坚持到底,无论过程如何痛苦艰钜,总一定能成功,却未料到致命的一击当头挥来,重重打在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