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会无条件帮她办理去日本留学,是因为觉得增广见闻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他还满欣赏她有这份上进心,另一方面他也想让自己沉淀,好处置自己因她的闯入而混乱的心绪,他得想想未来他是要放了她,还是……留下她?
至于萧雅君,她闹了一个月也够了,再这样没完没了的闹下去,该要求精神赔偿的就是他了。
她想用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这一点也不可取,用在他身上更只是浪费力气,毕竟他不是可以威胁的对象,这么做只会更得反效果,但为了让她得到真正的平静,他打算向医院辞职,彻底地远离她。
他走到桌案上,取出信纸,写了封信给萧雅君,要她接受分手的事实,她的人生没有他,地球照样会转,他只希望她善待自己,别再伤害自己。
把信放在她手边,他离开宿舍,直接来到医院,当面向部门主任递出辞呈,虽然主任不肯放人,但他辞意坚决。
处理好「私事」,他回到家已近下午一点。
一进厅堂,老父老母端坐堂上,间隔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盒新潮的三G手机,两人四只眼睛全都冷冰冰地射向他,气氛僵冷,像似正等着给他大刑伺侯。
「你这小子……你说说看,你说说看啊……你去了哪里?媳妇出国,你竟然不回来,还连一通关心的电话也没有,你良心给狗啃了吗?」雷老爷子真被儿子给气炸了。
就连一向打圆场的雷老夫人,都不放过儿子了。「你老头说得对极了,风云,你真的太过分了,是蜜雪好器量,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要换作是恰北北的媳妇,老早就把你骂到臭头了。」
「你没看见蜜雪小小的个子,一个人拉着行李出远门,看了真的好不舍哦!」老夫人说得是眼眶泛红。
「我怎么对得起裘新荣那小子在天之灵啊!他若地下有知,晓得咱们家这么待他女儿,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难道你不知道做人的道理吗……」雷老爷子又把江湖道义那一套搬出来讲,两老轮番上阵,足足训了雷风云整整一个钟头,骂得他满头包。
雷风云眼中布满血丝,不发一语,直挺挺地立着,罚站听教训,任他们把他看成千古罪人,万劫不复,活该挨骂,但他心头有个疑问!老头骂起人来居然像连环炮,中气十足,咳都不咳一声?
想也奇怪,他并不是天天咳,而是总在特定的时间咳,依一名医生的专业分析,他的病况,应该时时会咳,离他最近的老母应该轻易地就能发现,可老妈却像根本没发现,这太诡异了,令人不起疑也难。
况且老头应该要愈渐消瘦,面有菜色,可是瞧老头面色红润的,现在更是红光满面,丹田有力,活像猛虎出柙,这若不是回光返照,就是……用计阴他!
他目光幽冷,暗自下了结论,这老头绝对是装病,真是太阴险了!但他竟然没有半分怒意,反而感到宽心,至少老头是健康的。
爱骂就继续骂吧,高兴骂多久就骂多久,只要老头还能活跳跳的,他就不拆穿。
「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说,你给我听着,今年过年时蜜雪也放寒假了,你亲自到日本把她接回来。」雷老爷子激动得手握拳,伸出皱巴巴的食指,指到雷风云面前。
「这支三G手机是我们买给你专用的,蜜雪也有一支,已经充饱电池,你给我随身带着。这时间她应该也到了日本了,你得自己打电话去问她一切可安好,三不五时也要打电话给她,别忘了她可是你的人。」雷老夫人指着桌上的手机盒,也派好差事给儿子。
两人一个鼻孔替媳妇出气,「哼」了一声,相偕走离厅堂。
雷风云仍立在原地,唇角往上扬起,牵动出一丝笑痕。他真服了他这双老父老母,就连三G手机这种新时代的玩意儿,他们都弄来了,可见他们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家伙。
要他打电话问候她是吧!一句话,行。
就算他们没交代,他也想问问她现在如何了。他带走手机,回到房里去,拆开原装盒,立刻就打了……一连call了六通,call的他心头快冒烟,对方仍是无人回应。
那小女生是在做什么?都过了四个多钟头,人也该下飞机而且出关了,难道她是忘了开手机吗?或者是……她走失了?
这样的猜测几乎令人抓狂,他脑子闪过她流着眼泪,一个人拖着行李四处求援的影像:心绞疼了起来。他急切地拨电话给语言学校,要他们查询,对方立刻照办,三分钟后回复——
「裘同学现在正在前往住处的途中,你要不要打电话给随车老师?我可以给你电话号码,还是你想要留话给她?」
听到她人平安,他松了口气,可他强烈地想要亲耳听到她的声音,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不用。」他压抑下这不受控制的念头,结束通话。
他心情沉闷地走出小院落,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直截了当找她讲话,把对她的关心表现出来会怎样吗?他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挣扎个什么劲儿?瞧自己这么急匆匆地找人,分明是把人家当老婆来管了……
唉!好吧,不管了。既然露出破绽,那他还犹豫什么,年底他就大大方方地去日本,给她来个突击检查,她最好安分点,给他乖乖的,或许他会考虑留下她。他唇上浮起笑意,终于坦然地和自己达成协议。
第五章
日本 东京
裘蜜雪坐上语言学校派来的专车,一上车,车里已坐有好几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学生。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心情仍未平复:心里还想着失踪整夜的老公。
「嗨!打哪儿来的?」隔着走道的邻座,有人以英语打招呼。
裘蜜雪幽幽地转过头去瞧,是一个打扮时髦、前卫的女生,长得很清秀,看上去却十分叛逆——这女生烫了个爆炸头,嘴里嚼着口香糖,穿着小可爱,和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皮裤、长靴,而且鼻子有鼻环,肚脐有脐环,舌头也有颗小珠子,耳刮子上更是满满一排的环,正对着她咧开嘴笑。
裘蜜雪没见过有人可以在身上穿那么多洞,真想问她,难道不痛吗?
「我……台湾来的,叫裘蜜雪,请多指教。」她用简单的英语回答。
「幸会了,我叫汉妮,美国华侨,我父母是东方文化的狂热份子,送我来日本静藤女子大学,学学什么狗屁礼仪,这是个公认的新娘学校耶!他们妄想把我改造成雅子妃,害我已经开始患忧郁症了。」叫汉妮的女孩一听裘蜜雪来自台湾,立刻改以国语跟她交谈,且伸出手,越过走道而来,要跟她握手。
「原来我们将来要进的是同一所学校。」裘蜜雪被她逗趣的话惹笑了,乐意和她握了手。「不过我看不出来妳有忧郁症。」
「呵呵,真有妳的,但我看出来妳哭过了,妳想家啊?别怕,我们一起进静藤那所笨学校,以后有我羄你,我柔道黑带的,你看起来挺柔弱的,我最喜欢保护弱小了。」汉妮露出大姊头式的自信笑脸。
裘蜜雪捣着唇笑,喜欢上她说话的方式和很真的性情,有了她这号朋友,相信日子不会太无聊吧!说不定还可以防止自己有太多时间去想起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