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伶妃的名字,邢国文的神色变了变,但很快的又恢复了平时的肃然。
他是当今邢贵妃的爹亲,贵为国丈,那一身的尊贵和气势当然不可小觑,尤其是他背后那些门生集结组织起来的庞大势力,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还不只这歌谣呢!市井上还传说伶妃的女儿已经回到京城,准备伺机替她亲娘平反。」
「荒谬!」听见范师爷的说法,邢国丈神色立即生变,他勃然大怒地说:「当初妖妃产下妖物可是证据确凿,哪里有冤枉她呢?」
「这属下当然知道,可那些市井小民哪里知道呢?他们还说、还说……」望着盛怒中的邢国文,范师爷突然犹豫起该不该把话说完。
跟着邢国丈已经将近二十年,哪些事是他的禁忌,他可是一清二楚,说了恐遭殃,不说又怕担了个知情不报之罪,真是两难啊,
「有话还不快说?」狠瞪了支支吾吾的手下一眼,邢国丈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冲天的怒气。
「还有人说,当年伶妃是遭到争宠的妃子所害,才会蒙受不白之冤。」
「可恶!」这传闻究竟是谁散布的?
当初,为了斩草除根,他还特地想尽办法将伶妃的家人一并入罪,就是怕日后有人来索债。
没想到,在他机关算尽的十几年后,这件事又被人重新提起,难道当初他做得还不够狠绝吗?
莫非……
突然,一个臆测窜进他的脑海之中,深沉的炯眸微微眯起。
「我问你,当年我要你安排送出宫去埋了的那个女娃呢?」
「埋啦!」范师爷那语气稀松平常得不像当初埋的是一个公主,而是一只小猫。
「你亲眼见她死了吗?」
「呃……」面对他的询问,范师爷突然慌了起来。「我埋了!」
当初他贪懒,想说一个刚出生的娃儿能出什么乱子,所以便交给一个宫女,让她去处理。
看到范师爷的表情,邢国丈的眼儿顿时瞪得老大,怒气深沉地说:「你没亲自处理?」
「我交给一个信得过的宫女。」事到如今,范师爷只好老实说了。
「该死!」怒涛翻腾而来,邢国丈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刮子。
「去给我查当年那个宫女将女婴埋在哪儿。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关系着咱们所有人的脑袋啊!」
欺君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当年之所以既狠且绝,就是怕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饶是他这种动一动脚就能撼动京城的人物,也忍不住地泛起阵阵凉意。
「是!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范师爷原本还无关紧要的脸色顿时大变。
唉……如果只是一首歌谣就能让国丈这样紧张兮兮的,那么另外一个消息他还是先不要说好了。
免得……免得到时先遭殃的人是他。
但,那天在街上惊鸿一瞥的人真会是她吗?
应该不是吧……
不管是不是,看来他都要先解决那个女人,免得届时牵连到他。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让国丈知道这件事,自己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怒气,只怕还等不到皇帝爷砍了他的脑袋,国丈就会先要他的命吧!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先查清楚一切,然后再……先下手为强。
当年是他疏忽大意,才留下后患,这次可不会再笨得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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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
几经思索之后,黎谨言要了慕府名下的茶肆酒楼。
慕青城也大方,她一开口,他立时便将这间君悦楼让渡给她。
无意招摇,她只是要慕青城将她安排到厨房里工作,她还记得那天当自己这么要求时,他眼中所散发出来的讶然。
认真来说,慕青城对她算是不错的,除了偶尔的「骚扰」之外,他给了她最大的空间去学习。
日里她在君悦楼的厨房工作学习,回到府中,他会抽空教她看帐本,学一些身为酒楼老板娘所该懂的东西。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每每到了夜里,他总是要她付些束修回馈,想到他需索无度的行止,正忙着捡拾蔬菜的双手蓦地停了下来,双颊亦泛起一片可疑的红,心跳更是不争气地加快了。
他其实……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幼稚、那么坏吧!
不过是狂肆了些、傲然了些,但他有才华,有他足以骄傲的地方。
「红翠,你家夫人呢?」
夜里总是在她耳际低喃的声音,蓦地朗声荡在清晨还算空荡的店里,让她急忙从恍然中回神。
才觉得他不错,偏生他现在就大剌刺地扬声拆穿她想要隐瞒的身份。
以往的冷静自持瞬间不复见,心急的黎谨言霍地从成堆的菜叶中起身,也顾不得身上所沾染的脏污,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你闭嘴!」人才穿过厅堂,她就忙不迭开口朝着慕青城低喝。
登时,原本还有零落人声的酒楼里突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不论是用餐的客人,还是跑堂的,甚至是那个蓄着一片落腮胡的掌柜刘大叔,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一个小小的挑菜丫头竟然对高高在上的老板不敬,还叫他闭嘴,这是什么样的状况啊?
在众人的惊愕中,唯有一个人在笑,而且还是那种贼兮兮的笑。
「小言儿,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是谁惹你生气啦?」无视于她的怒目而视,更无视于正聚精会神瞧着他们的闲杂人等,慕青城亲昵地喊着。
语气之柔完全不似以往他给人的冰冷感觉,抽气的声音也跟着他的呼喊而此起彼落。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但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呢?」收起咬牙切齿的表情,她换上恭敬的态度。
「没什么事,只是不希望我的女人每天一大清晨就得来这儿挑菜,与其服侍那些菜,不如来服侍我。」
虽然很欣赏她从低层做起的负责态度,可他真的很不喜欢每天睁眼时总看不到她。
很任性吗?他承认。
所以他才会挑在今天,特意来她的地盘宣示她的身份,他倒要看看这样一来,谁还敢让她在大清早来这儿挑菜、洗菜。
不管怎么说,她是他的女人,最该做的事情是服侍他,而不是服侍那些烂菜叶子。
「你……」手真的很痒很痒,这辈子向来心静如水的她,很少有这种冲动。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挥去他睑上的那抹贼笑。
「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你答应我用几天的时间来熟悉酒楼的。」银牙紧咬,她试着和他讲道理。
「但我没笞应你这样没日没夜的投入啊!」瞧她不过才成为酒楼的新主人几天,盈盈一握的纤腰更瘦了。
他将酒楼给她,可不是要看她成为酒楼的奴隶耶!
难道她就不能像是一般的女人一样,养尊处优一点,只当个真格的酒楼管事,不要把自己弄得像是厨房大婶一样吗?
「我做事情一向投入!」黎谨言冷冷地说。
这间客栈是她用自己的贞操换来的,也是她的新生活、新希望,她一点儿也不认为自己的投入有啥不对。
再说,她还巴望着早一点将娘亲从乡下接到京城安置,所以得尽早熟悉一切。
她可没兴趣一辈子都仰人鼻息,虽然说好是一年,但能够愈早脱离他的掌控愈好。
「你要投入,对我投入就行了。」凝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点没辙,却也带着一抹享受。
跟她这样子的交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生活乐趣之一了。
因为慕青城的话,四周再次响起按捺不住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