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顺便啊……贺维伦突然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正当他还想刁难一下这个小可爱时,电梯猛然停住,接著视线一片黑暗。
大概是跳电了。
想到电梯内还有别人,贺维伦很怕她当场哭出来,那可是会令他反感。就在他想出声安抚她时,却不意听见她居然想稳定他的慌乱。
“副总,请别担心,这、这应该只是短暂……最多十、最多五分钟就会……你千万、千万别、别紧张,放轻松一点,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有大吼大叫的冲动,那会无济……待会儿就、就会没……事了……最多五分钟!五分钟!”她还特别强调只需五分钟。
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看不出她有多镇定,倒是能感受到她的体贴。
“我没事,也不会紧张,你呢?”希望真的五分钟就好,待会儿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
孟天恩缓缓地向后退,直到背部碰到电梯墙壁,才吁了一口气,稍稍放松。
“我当然、当然也不会紧张,不就是停电而已吗?不会有事情的,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没事。”听不出她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抚他。
贺维伦失笑了,笑声回荡在密闭的空间十分响亮。
“副总,你、你没事吧?”
“你叫什么名字?”反正也没事可做,就来聊聊天,这才是最有效稳定人心的方法。
“我叫孟天恩。孟子的孟,上天恩赐的天恩。跟家人住在和平东路,爸爸是一家公司的副理,妈妈是老师,弟弟还在念大学,明年毕业会继续考研究所,没考上就去当兵。我是亘蟹座,血型A型,偶尔会有点神经质……”尤其像这种求救无门的时刻,她爱恨不得自己是超人,一拳把门打烂。“我很喜欢强屁戴普,喜欢德国足球队的卡恩,喜欢费城七六人队的艾佛森,喜欢吃起司蛋糕、喝绿豆冰沙,曾经很想养一只黄金猎犬,很可惜我家是公寓不能养狗。我最喜欢的是像电影中超人的男人,英勇又可靠可以保护女主角,让女主角很有安全感。”
这小家伙真的很可爱,竟然紧张到什么都对他说。
“那是假的,世上所有的英雄都是假的,那只是男人想满足自己的英雄主义而创造出来的非现实人物,在这个地球上根本不会有。”你死心吧。看在她与他一同被困在电梯里,他没说出最后四个字。
黑暗中,谁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声音,反倒让他们更放松。
“可是他就是很厉害、很帅,超人不仅是男人的希望,也是女人的梦想,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她的男人是英雄。”孟天恩反驳道。
“你还是作梦的年纪吗?”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虽然仍是天天抱著漫画看。
“该不会还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吧?”
“这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只是他不会带著麋鹿到处送礼物而已。你的童年是不是不太快乐?”她很严肃地问,不是开玩笑。
“怎么说?”居然开始分析他的童年,愈来愈有趣。
“因为扼杀小孩子天真的梦想与幻想,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小孩子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有无边无际的想像力,可以天马行空任意翱翔,但你却太现实,仿佛任何事情在你眼中都有个可以商讨的价值。请问你小时候有过什么梦想吗?”
“当个有钱人。”这样无论什么梦想都能实现。
“这样太实际了,一点幻想力也没有。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没有梦想,你这个人就等于空了一半,我觉得你可以认真找找自己的梦想。”忘记贺维伦的身分,忘记自己还凄惨地被困在电梯的窄小空间里,孟天恩侃侃而谈。
“等我们离开这鬼地方,我就请你吃绿豆冰沙跟起司蛋糕,好不好?”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梦想。
“……好。”她的肚子还真的饿了。“五分钟了没啊?”还没到吗?
“还没,才两分钟而已。”他看看具有夜光功能的手表,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外头的人是觉得他这个副总碍手碍脚,决定除之而后快吗?
“是吗?”孟天恩没有戴表,所以相信他的话。“我好像有一种度秒如年的感觉喔。”
“这是一定的,人在过度惊恐之下很容易辨别不出时间,还不到五分钟,放心,‘康硕’那么大,不会让我们两个人困得太久。”
孟天恩点点头,“说得也是,困住我就算了,但你是副总,他们怎能不来救你,相信他们一定在外头也很紧张吧。”这样想的话,她心情平衡许多。
“还在紧张?”
“没、没有。”她双手紧紧抓著文件,彷佛想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害怕都转移到文件上头。
“怕黑?”
“不会,我习惯关灯睡觉。”
“那……”他等著她自己说实话。
“我只是很不喜欢待在狭窄的空间里。我常作梦梦到自己被关起来,关在一个四周墙壁都是白色、只能容纳一个人站著的小地方,没有门,只有上头的天窗,我爬不上去,只能仰头望著外头的天空。那种逃不出去的感觉很讨厌,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而已,这会让我喘不过气来,很想赶快逃离。”怎么办?愈说愈紧张,她好想跟在梦里一样大吼大叫,尽情发泄。
“这很有可能是你平常压抑过久才导致作这种梦。”
奇异的,贺维伦一句话就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压抑?不会啊,我昨天还跟弟弟吵架,揍了他一拳。”跟爸妈说话也是有话直说。
“其他方面呢?再认真想想。”
其他方面喔……孟天恩开始认真思索,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回答:“应该也没有吧。”她生活单纯、家教良好,有理走遍天下,毋需太压抑。
“那很好。”顿了顿,贺维伦又问:“怎么办?”
“怎么了?”一簇惊慌的火苗又燃起。
“我有点紧张,可不可以抓住你的手?”循著她的声音,他来到她右侧坐下。
“喔,好。”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著,不一会儿就被他握住了。那是一只很大很厚实的手,跟爸爸的不同,跟弟弟的也不同,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样好多了。”
“你不要怕,我相信他们在外头一定也很焦急,反正还不到五分钟,不必太担心,空气也够我们呼吸,只要别太紧张,就不会有问题了。”她很认真安抚他的紧张,顺道也将自己的不安驱逐出境。
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人紧张就够了,要是两个人一起紧张,情况肯定会混乱。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不再说话,而是透过手心来感受彼此的温暖,想到至少还有个跟自己—样被困在这里的伙伴,就放心不少。
后来他们是怎么被救出电梯的,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因为最后她紧张的昏倒了,也不晓得贺维伦为此大怒,她只隐约记得那厚实的手带给她的安定力量。
贺维伦果真实践自己的承诺,在电梯事件过后几天,下班后他亲自到她的部门邀她去暍绿豆冰沙、吃起司蛋糕,她没想太多,单纯的以为他是言而有信,便欣然赴约。
然后他们就愈走愈近,最后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之后才陆续发现他不为人知的恶劣缺点,她有点后悔识人不清,却又已经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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