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情也是吃惊不小。他为于慕倒上的酒并不烈,可这人的反应明明就是从没有沾过一滴酒的征兆。这十分孟浪的人,竟然连酒也不会喝?
于慕咳嗽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被泪一浸,他的丹凤眼透出了平常鲜少能见到的妩媚之色。梅情心中一动,这才注意到,这人竟生了一双凤眼。
梅情忽然忆起这段时间武林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贼」一事,传说中那胆大包天的贼子就是一双桃花眼。心思电转之间,他已经立即有了主意。他和气的拍拍于慕的背,帮他顺著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位兄台,可否告诉小弟你的姓名?」
于慕终于缓过劲来,也就不疑有他的答道,「我叫于慕,请问公子你的名字是……」
梅情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就更觉得自己心中猜测是大有可能,可他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只是缓缓道,「我姓尤,叫尤情。」
连著「噗哧」、「噗哧」几声,这是周围看热闹的人没有忍住,把口中的饭菜喷了出来。武林盟主真不愧是武林盟主,可真会掰啊,居然在大家面前,活生生的把个「没(梅)」,变成了「有(尤)」。
梅情冷眼一扫,怎么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虽然大家都摄于他的淫威没人敢说些什么,可这吐在桌上的饭菜已经叫他没办法坐下去了。
再看于慕的脸色,连一点疑惑之色都没有。
哼,这人未眠也太迟钝了吧……若不是单纯得彻底,那应该便是装出来的……
略想了片刻,他便对仍在大快朵颐的于慕道,「于兄,现下天色已经不晚了,你可有地方歇息?不然,去我家可好?」
于慕现在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自然是他怎么说怎么好。也因为梅情邀请他的举动,更是觉得自己的心上人心地善良,待人温柔。
只是……这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吃完,就这么扔在这里,似乎太可惜了一点。
师父和师兄们,大概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吧。要是他们也在这里就好了,大家就可以一起享受这桌饭菜。三师兄还很喜欢喝酒……虽然自己怎么也看不出那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地方,刚刚还被狠狠呛著,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出了丑。
梅情没想到他想了这么多,不过他倒是看出来于慕仿佛很舍不得这一桌子的饭菜,暗自里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句,「铁公鸡,又不是你付钱你心疼什么?」可脸上还是笑眯眯,和颜悦色的劝著于慕,「于兄,到我家去做客如何?那里的酒菜可不比这里差。」
于慕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出了丑,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下也就顺著自己的心意说,「那就麻烦你了。」
梅情一笑置之,站起来领著于慕出了客栈。
留下一群被这个事件发展惊得一团乱糟糟的人们。
可怜的于慕也不知道,他在到达洛阳城的第一天,就在几个时辰内,就成了老百姓和江湖客们茶余饭后最火热的谈资。
梅情和于慕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著。
晚饭刚过正是洛阳城内最繁华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于慕只觉得自己被无数人的身体挤来挤去,几乎就要和梅情冲散。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那里伸出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于慕一抬头,发觉正是梅情。
即使在拥挤的大街上,梅情仍然显得十分从容。落日的光华散晕在他白玉般的脸庞上,真仿佛神人一般,叫人不敢逼视。
于慕感觉著手里温软的触感,虽然并不很暖和,却是柔软非常,仿如无骨。眼前又是这神仙般的人物,于慕只觉得心口一热,脱口而出道,「尤公子,我能叫你尤情吗?」
梅情脚步一顿,可还是切齿的点了点头。
于慕又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于兄,就叫我的名字,成吗?」
梅情终于回过了头,对上于慕满是期待的眼睛,这双眼睛竟让人觉得是那般的纯真无瑕。
他本以为是于慕想借机占他口头上的便宜,正想著晚些要怎么整治他,可这怎么看来又不像?
梅情心中惊疑不定,决定还是一切都静观其变,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
于慕正在高兴,就听梅情说,「于慕你看,我家到了。」
于慕抬头一看,一座巍峨的府邸就在眼前。
朱漆的大门前分立著两个长相凶狠的石狮子,若是稍微胆小,看著这石雕便有惊惧之感。梅情上前轻拍了几下门环,立即有下人开了门来把两人让进去。那人边走边对梅情报道,「老爷夫人已经用完饭菜了,准备和少爷商量事情,正都在正厅等您回来呢。」
梅情听了点头,神情十分自然。可于慕却注意到一路上亭台楼阁,景致不断变幻。一会儿是小桥流水,一会儿是长廊花舫。不断经过的丫鬟小子们全朝梅情跪下请安,他却理也不理,似乎全没看见。
见这阵势,于慕心下道,真没想到尤情竟是大富之家的公子。他更想不到,梅家中本是洛阳,乃至中原一带都数一数二的富商,只是因为他从小体弱,随高人学了武艺,这才在一年前,年仅十六岁的年纪夺了武林盟主之位。
于慕随著梅情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晕了,才看著梅情进了一间老大的厅堂,其中富丽堂皇自是不必细说,这便是跟在梅情身边的下人方才提起的正厅。
正厅的主位上此时正并坐著两人。
其中一名是大约五十上下的富态男子,其貌不扬但眼神锐利,穿著绣襟的福字衫,显得十分富贵;另一名是一位中年美妇,穿著团花的纱丽长裙,眉目间与梅情有七分相似。
于慕一看便知这是梅情的父母,梅情也先给父母请了安好。
梅父刚想说话,梅情已经抢先介绍于慕道,「父亲,母亲,这是孩儿刚认识的朋友,名叫于慕,来我们家里小住几日。」
梅情眼中精光一闪,被梅父逮个正著。他们都知道自己这儿子个性古怪,行事乖张,从来也不屑和什么人交往,今天怎么突然弄出来一个朋友,真让人一时间摸不著头脑。
梅父梅母对望一眼,梅父便道,「忠叔,你把客人先带下去歇息。」
忠叔正是刚刚从二人进府就跟在梅情身边的人,年纪似乎比梅父还要大些。梅情看他们要走,补充道,「忠叔,你带他去荷风院歇息。」接著又对于慕道,「于慕,忠叔是府里的管家,又什么事情不妥的,你和忠叔说就好了。」
这话一讲,除了梅情于慕,剩下的三人都有些愣了。
荷风院是梅情自己居住的院落,向来是除了每日打扫的丫头,别说一个人,就连半个影子也是不许进的。怎么今日要安排这个于慕在那里居住?
不过忠叔到底是机灵人,也只是稍微愣了愣,就立即带于慕下去了。
忠叔身为下人自是有些话不好问也不能说,梅父梅母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等忠叔和于慕的身影一消失,梅母就问道,「情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情回答的也绝,「父亲母亲只要放心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必问了。」
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二老在心中同时道。
他们这个唯一的儿子哪里都好,就是个性刻薄又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就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例外。当年他师父在他出师之际也差点被他气死,所以连忙放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