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情四下环看一周,十分满意造成的效果,这才悠悠的道,「其实今天叫各位武林同道前来,其实是因为一幅画像。」
因为刚刚被发作了一回,听了这么吊胃口的一句话,大家却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梅情撇撇嘴,突然又觉得还是有人嚷嚷几声比这样死气沉沉好。不过话总是要说下去,「相信大家都知道,现在所有人手中所拿的那幅采花贼的画像,都是十分模糊的。可所幸的是,日前我找到一位江湖异人,请他补好了这幅画像……」
大厅里立即重新躁动起来。要知道,这厅里许多人的妻女都曾被这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沾染过,却都苦于不知道这人的模样无法找他报仇。听梅情这么说了,神州五侠中的殷五侠已经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抱拳对他道,「盟主既然已经得到那淫贼的画像,就请快快拿出来,让他再不能逍遥快意。」
谁都知道殷五侠夫妇,原本是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可谁知就在两人成亲的第二年,他的夫人便同那采花贼有染,殷五侠愤怒之下杀死妻子,从此也黯然销魂,由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侠客,变成如今瘦骨嶙峋的病叟。
梅情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虚荣心已经在这样企盼的目光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就不再卖关子,吩咐下人把一直抱在胸前的画轴打开。
梅情拉著画轴一寸一寸的展开,大厅里的数十双眼睛都一动不动的盯著这寸寸拉出的画像。几乎所有的武林人都为了这幅画像耗费了将近五年的光阴,谁能捉到这画上的人,可能就是下一届的武林盟主,无限尊荣不言而喻。
慢慢的,画中人那双斜飞的桃花眼露了出来,然后是直挺的鼻梁,然后是……
可大家都没有注意,就在众人双眼紧紧盯著画像的时候,梅情的眼睛却在看著厅外,而且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哼哼,就不信这个时候你还能装相,还能忍著不出来。
就在画轴最后展开之际,空气被刺破的声音横空而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大家定睛一看,厅中所有的形势都已经完全改变。
那幅众人寄予厚望的画已经给人撕了个粉碎,梅情持著一把秋水滟泓的匕首仍站立在他原来的位置,只是发簪上的两粒明珠剧烈摇晃。大厅的中央,立著一个蒙面人,他身形单薄,似乎十分瘦弱,右臂上已经来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血正顺著他握剑的右手点点滴下。
那蒙面人望著梅情匕首上的血,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高声骂道,「卑鄙!画上有毒!」
众人早被这变故吓傻,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蒙面人一和梅情交手就吃了大亏,原来是梅情在那画上下了剧毒,若有人想毁画,自然就被毒所伤。
梅情听他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咯咯」一笑,万分得意道,「你更想不到的是,明明看我没有兵器,却没想到图穷匕现,给你弄了个措手不及。」他说完了把匕首一甩,那上面的血珠也仿佛下雨似的的被抖了一地。这匕首竟兵不血刃,显然是难得的神器,而那甩下地的血珠,竟把所到的地板烧出了一个个窟窿。
那蒙面人见了,竟还是十分镇定,也笑著说,「我好歹还是毁了盟主的一幅画,看你再从哪里弄第二幅来。」
「画?」梅情阴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弄到什么采花贼的画,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能修画的奇人?」
这下连同那个蒙面人一起,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也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梅情召开这武林大会,请大家来看这采花贼的画像,甚至连同这些被请来的武林名宿,都只是他的诱饵。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把什么画像公布于众,从来也没想过要别人抢去他捉拿采花贼的功劳。
他先放出风声引来可能与采花贼有关的人,然后用莫须有的画像吸引他们来毁画,再在准备好的画上施毒,又在画轴中藏了匕首。可这布置的心思之缜密,这计划的手段之毒辣,再想到如今梅情才是十七岁的小小年纪,所有人都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梅情原本的意思只是想把已经觉得无趣的于慕逼出来。
看一看那一向在自己面前装得老实巴交的脸,用什么表情来对著自己。可没想到又引出了一个蒙面人。
那这个人又是谁?
于慕的同伙?
或者,是他的情人?
梅情想著想著就不爽起来。
不仅仅是被诱来的蒙面人,其实除了梅情以外的所有人,都被他耍著玩儿了一回。这可叫人怎么舒服,连少林武当的两位掌门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惠明师太一看,正准备借机发难,梅情却适时的指著蒙面人叫道,「此人就算不是那采花贼,也一定是和他关系十分密切之人,大家切切不可让他逃了!」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是啊,只要能抓住此人,功劳不还是自己的?其他的帐就暂且往后放了。
梅情话音刚落,殷五侠已经率先冲向那蒙面人。他早已经是不想活的人了,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此时不上又更待何时?
这些心思转捩也就在瞬间,就在梅情喊出第一个字时,蒙面人已经急退,他此时已经受伤,是万万也斗不过这一屋子的强敌的。
梅情早已经布置好了,看蒙面人逃出了大厅也并不急著追赶,他的手下已经满布梅府各处,而敌人又已经受了重伤,是怎么也逃不出去了,就算其他人捉到此人,第一的功劳也还是自己的,自己又何必此时出去强风头,既得罪了人不说,还劳得自己冒险。
况且,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于慕在哪里?
他还甚至为了让于慕出来得方便,在梅府各处都留下了人手,到处都是高手环伺,可只在荷风院内只有几个不懂武功的丫鬟
说来也巧,那蒙面人在来梅府之前探察过梅府的地形。他得到消息,梅情的寝园就在荷风院,现下里面住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据说梅情与他关系十分密切又掩人耳目。
那蒙面人一联系到自己的情况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觉得如果毁画的事情有了个万一,便进入荷风院把里面的人抓来当人质,以保证自己安全脱身。
可是自己却没有料到这梅情的手段竟如此狠辣,如果他那情人是不懂武功的人还好,若是功力高强,自己可能还要制他不住了。
于是一出了纰漏,他就立即往荷风院飞奔而去。
他凭著最后的力量杀了最后几个守在荷风院外的高手,就直扑那为数不多的几间房子而去。谁知甫一开门,就见满天的剑光,他勉强支持几下,眼看就要被那剑刺中倒下,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唤声:「大师兄!」
随著这声呼唤,剑光剑意骤然消失。
于慕紧紧抱住因为刚刚的称呼愣在那里的蒙面人,一出手就扯下了他蒙脸的布巾,却没有看见自己记忆中的容颜。
大师兄下山的时候,自己已经十二岁。那时大师兄刚满了十六岁,长著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苍白的脸色,平平的眉眼和五官,虽然说不上难看,可也更说不上好看,离自己记忆里人差了简直十万八千里。
可那剑法,那双眼睛,于慕也怎么不会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