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特殊的存在,我十分肯定自己跟她索昧平生,连见都没见过,那么她对我的敌意又是所为何来呢?我不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
……又或者,我现在易容,她只是对「楚寒」这个名字感兴趣,跟神剑门整个儿有仇?
红衣女子看了看落在地上的柳叶刀,满心的不忿:「楚寒!总算是让我找到你了,不过你不要得意!我打不过你,可不代表我杀不了你,这一次让你逃过去,下一次你不见得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啼笑皆非地望着她,我问道:「请问姑娘是?」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本姑娘的名字?!」红衣美女愤恨之色更浓:「你当然不会认识我,不过幸好我总还知道你,你就是化成了灰,变成了土,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她说得咬牙切齿,真像要把我挫骨扬灰一样,我只有无奈苦笑,拍了拍衣服上刚刚同她动手时沾上的尘土,衣袖顺着我的动作划出了一道弧线:「姑娘这么恨我,偏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可真是奇也怪哉。」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喃喃自语道:「你就是楚寒,我要杀你,这又有什么奇怪了……」
「……」真是好答案。
正在这时,一名老太监匆匆上前,满头大汗,围着红衣女子开始团团乱转:「哎唷!莹公主,您这是怎么啦?有没有被伤到,快传御医过来看看吧?万岁爷担心着哪!」
他的声音尖利,沈莹像是从梦中醒来—样,猛然回过神来,一肚子的脾气顿时都发泄在他身上,喝道:「我要怎样,轮到你来管了吗?!」
「公主息怒,万岁爷在上面看得挂心得不得了,这才遣老奴下来看看……公主您还是快上去回个话,让万岁爷放心一下吧?」
老太监快手快脚地把掉在地上的柳叶刀捡起来,小心翼翼地递回她手中,满脸陪笑。沈莹冷瞪着他,半天才接过刀来,手中刀尖直指向我,眼里面的火焰几可燎原,迷惘尽褪,又回复了初见面时的表情:「楚寒!你给我记住!我早晚都会杀了你!」
「……楚寒恭候大驾。」
原来她竟然是个公主,难怪有这样娇纵的脾气了。敢在皇帝面前如此嚣张的公主,找遍天下也没有几个,她在沈刚面前的地位也绝不会低,可是我既然已经从圈里面走出来,不管结果如何,也绝不会再走回圈里去,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不是你的要不来,不可强求;该是你的躲不掉,更不能怕。
远远看去,沈莹走到沉刚面前,立刻就有近侍为她搬了一张椅子,她坐下来,脸上早已不似刚刚火爆的模样,反而是巧笑嫣然,只不过说几句话就看我一眼,沈静在旁边不时地补充,笑语晏晏,沈季却是急得满脸是汗,跟沈静的轻松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管他们在说些什么,绝对不会对我有利就是了。
果然,沈刚不顾沈季一再地劝说,一声令下,看台最内侧站着的八名手执金枪的大内侍卫齐齐向我走了过来,每个人的太阳穴都是高高的鼓起,十几丈远的的距离走起来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言不发地就把我团团围在中间,站的位置零零落落,看似杂乱无章的排列,走的却是八卦的方位。
刚刚的老太监一脸兴灾乐祸地走过来,大声宣读圣旨:「传圣上口谕——莹公主举荐,楚寒武功高强,着其与金枪侍卫比拚,点到为止。钦——此!」
瞅了我一眼,他又笑嘻嘻地对我说道:「楚相公,这可是皇上跟莹公主看重你,才派出这八位有名的高手出来,咱家可要先恭喜你啦!」
我冷哼一声:「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远远的看台之上,依稀可以看到沈莹跟沈刚相谈正欢,我不怕这八个人,却着实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敌意如此之深,到了这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免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来了。
漫天的杀气却突然冲天而起,我倏然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八杆枪一齐动作,分别刺向我的头,颈,胸,腹八个方位,带着慑人的风声,卷起滚滚沙尘,速度奇快,配合默契,一下子就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八卦之中暗合五行,枪的来势,速度,都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想像。
心里面暗暗吃惊,是我小看了他们了!
高手相争,低估对手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可我还没有报复完沈静,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掉?
错步,拧腰,身体曲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我以毫厘之差踩着了最下面的枪尖,险到极处的避过刺向我头胸的四杆枪跃上了半空,手中的冰刃同时出鞘,八剑一起刺出,逼得他们不得不回枪防守,趁着每个人都撤枪回防之际,我顺势收剑,在空中—个转折,这才得以看似轻松的跃出圈外,一时间汗湿重衣,果然是很久没跟人动过手了。
刚刚的一刹那,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而这一点,诸如沈静沈莹等诸多高手绝对不会看不出来。
眼角的余光瞄过去,沈静本来斜倚在椅子上,这时突然坐直了身子,离得如此远,我也能感受得到他紧迫盯人的视线,炯炯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再不复最初金殿上的懒懒散散,心不在焉,棋逢对手时的兴奋、杀气,他所压抑不住的霸气,以及一丝丝掩饰不住的惊讶一齐扑面而来。
他看我的眼光,已经变了。
我心里面明白,就在刚刚,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已经变了。
沈静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能看得上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对我又有之前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虽然我以神剑门传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始终还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只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对金枪八卫的一招间惊险万分,却也尽展平生所学,他才明白我真正的实力,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才确确实实的把楚寒当成了一个能够与他一较长短的大敌!
七王爷,幸会了!
远远的对着看台拱了拱手,我慢慢的举起冰刃,直指眼前这八个人。
一招之间,我见识到他们的厉害,自然再也不会也不敢让他们取得先机。
他们阵法的奥妙,一在于快,二在于方位拿捏得准,五行八卦之中,包罗着天地万物生息的至理,又岂能是区区一介凡人楚寒—时半刻间能破得了的?
所以唯一能制住他们的方法,就是以快制快!感觉整个人像是溶进了空气之中,我化身为风,只要在阵法没有展开之前彻底的封住,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只要我能做得到,那么最后胜的那个人就会是我。
纵身上前,我的招数连环,仍然是—剑八式,分别攻向八个人,招招指向的都是他们的破绽所在,一招未完,第二招已至,每个人都只能被迫采取守势,离得渐渐远了。他们久练阵法,当然看出了我的意图,想要恢复之前的配合,却苦于被我占了先机,举止失措,阵势越来越乱,本来是一座金铁筑成的坚固的堡垒,几十招之后却一点点地变成了散沙。
当他们彼此间最后的联系被我切断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映照着正午的刺眼阳光,冰刃划出了八道闪亮的光弧,弧线起于我,分别终于他们持枪的手腕上。八杆金枪几乎是同时落地,一声悠长的「当啷!」之声响起,像是敲响了静谧古寺的大钟一样,时间,似乎就静止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