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毛一根根地竖起来,拿腔做调,非我所愿,只是他身边人多,动手之後,我会很麻烦。
拓邑大笑走了过来:「你这个妖精!」
「……」
努力压抑住欲呕的感觉,我在心里面数著他的步子:「十、九、八、七、六、五……」
血液开始在身体里四处流窜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京城中那许多百姓的生命,就全在此一举了!
「四……三……二……」
就是现在!我猛然抬头,直视拓邑,眼中盈满了煞气,—直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匕首如飞一样滑了出来,火光下打了一道立闪,直向拓邑的胸口刺了过去。
「你?!」
拓邑的眼里闪过极度的愕然,愣了一下,才回身左侧,右掌同时击向我的肩头,一股雄浑的力量扑面而来,他的武功跟哈森不相上下,真要比斗起来,我占下风,但是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又一点都没有防备我,匕首顺著他躲闪的方向到了—道深深的弧线,还是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右胸,伤虽重,还不至於死人。虽然不能要他的性命,但是能够伤他已经足够了。
拓邑本身武功高强,想要在干军万马中取他的首级,我就是死了,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愿,更何况,他虽是北蛮入中原的主因,但是北蛮兵已到了这里,他的死却不可能是这场战事的结束,就算沈静最後能打败没有拓邑的北蛮,那个时候只怕京城也巳变成一片焦土。
我要的只不过是逃走的机会,一个能让我向城中报讯的机会罢了。
中原军队虽然不如北蛮兵强,但是其中也不乏精乒良将,又有沈静哈森那样的人在,只要能有所防备,守过这几天,那么就并不是没有打败北蛮的可能。
顺著拓邑掌风的来势翻身向树林外掠去,羽箭飞来,有几支堪堪与我擦身而过,更多的箭头却又不断地飞过来,几十条迅捷的黑影紧紧盯上来,只要我—个闪神,就会就此万劫不复。
脚下加劲,我不敢稍做停留,身後传来蛮语的叫骂声,不外乎是要将我碎尸万断之类的喝骂,一片浑乱宣嚣中,拓邑那阴狠低沉的声音却格外让人发寒:「守住路口,不要让他回城——」
「伤他可以,但是不要杀他,我要活口!」
地狱魔王一样的声音听不出人类受伤後该有的痛苦,从话语中带出的狠意却让人不寒而傈,要是真的落在他的手里,只怕我会生不如死吧。
层层叠叠的火把极快地流动著,在我与京城之间形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宽阔的银河,真要这样回城,不要说我自己逃不了,就算是我能有牛郎织女的本事,招来喜鹊为我搭起一座桥来,只怕等我千辛万苦的杀回城中,京城已将是北蛮所有。
这个时候,我无比感激曾让我诅咒过千万遍的无争沈静,做势向北冲,把蛮兵都吸引过去之後,我立刻向西折去,几里外西北方,重重山林之内,座落著无争和尚的小庙。
而那里,有著可能会救了所有人性命的……信鸽。
第十九章
寒风迎面吹来,又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脚不停步地向前急掠,袍袖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对穿了几个大洞,好几次都是以毫厘之差险险避过致命的地方,身上却还是多了好几处大小的轻伤,九死一生之後,嘈杂的嘶喊声终於渐渐离得远了,火光在我身後排成了—巨龙,向我来的方向一点点移动,中间,大多数的火把却又突然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突然消失不见……那是南边的方向,我心里明白,他们的目的地自然就是京城。
天上的星子暗淡,也不知跑了多久,火光终於看不见了,那种被人盯紧的感觉却是—点都没有减少,我虽然甩掉了大批的军队,但是自己并没有甩下北蛮军中的高手,有他们引路,只要我稍一停歇,北蛮大军过不了多久也会跟上来,他们如果把山包围起来,我只怕插翅也难飞了。
只能寄希望於快点送出信,然後凭籍轻功的优势争取能脱出重围,走一步算一步……至於庙里的无争到时候是死是活,是抓是逃,则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再转过几个山头,柳暗花明处,无争的小庙终於露出了小小的一角,我略略松了一口气。
红瓦白墙,古木林立,仍能记得初来此地那种人间仙境的感叹,也仍能记得香消玉殒,少年夭折的卢陵飞雪夫妻。故旧伤心地,非愿重游,人势所逼。无争擅长用毒,偏偏我对这个算是—窍不通,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他药倒,我站在门外扬声暍道:「无争出来!我是楚寒,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说!」
夜深入静,我的喊声显得格外清晰,里面先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庙门开处,无争提著灯笼走出来,光秃秃的脑袋被照得亮晶晶的,与我的视线一对,手里面的灯笼却「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句话不说,就此愣在当场,我这才想起来,这半天跑跑逃逃,也没有易容,还是原来的样子,用大师兄的话来说,也算得上「倾国倾城」了。
说起来从拓邑手里面逃出来,靠得也是这招极不光彩的「美男计」。
「无争你听我说……」
我急急开口,刚说了几个字,里面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劫住了我的话头:「提督大人这个时候不留在京城里面,却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大呼小叫,未免有点太没有体统了吧?」
「……沈静?!」
全天底下我最为恨之入骨的一个人,每次都给我带来噩运的家伙,就是分不清自己的声音,我也能认出他的来,只不过……沈静怎么会在这里?半张着嘴,我一时间还没理清这是怎么回事,心里面已经开始叫苦不迭,他在这里,那要谁来守城呢?!而且北蛮的高手还在我後面紧迫不舍,单我一个人,放出信鸽之後还有可能逃脱,但是再带上一个他,那可就难说得很了,偏偏我又不能像对无争那样就这么放著他不管。
我暗自苦恼,沈静潇潇洒洒,状似悠闲地踱了出来,仍是耶副高高在上的架式,七分神采,三分风流,看到我的时候却也是一愣,魂飞天外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眼睛漆黑晶亮,里面又露出来他被我打断跟剑琴之间好事那晚他看剑琴的神色来,这样的沈静可能并不多见,却已被我见过了两回,他的「动心」,可能就是平常所说的「色迷迷」了。
沈静出了半天神,终於轻轻拂了拂袍子,理了理冠带,向我走来,脸上渐渐现出了十分诚恳的笑:「请问——你是楚公子的朋友吗?我见过—次楚公子为你画的像,当时就觉得阁下必然不会是一个俗人,不胜心向往之,现在见了本人,才知道画虽然好,却还是不能将真人的气质神韵完全夫露出来。」
沈静显得极为期盼:「月白风清,正是论交的良时,正下沈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跟你做个朋友呢?」
「你……」
这般雾蒙蒙的天气,哪里算得上月白风清了?!
我的嘴张得更大了,一个人前後的面貌会有多大的差距,表里会有多大的不同,拜他所赐,我总算是知道了!
如此斯文儒雅,清贵尘产的沈静,不同於拓邑的狂放外露,杀人如麻,不同於剑琴的孤高自赏,外刚内和,就是江潭那样的花花公子只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本事,翩翩浊世佳公子是什么样子?也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