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的另一端刘小源压低的声音传过来:“莫言,你怎么样?”
莫言松了一口气,低声说:“我都准备好了,证件机票都在我这,行李已经托运了。你什么时候出来?0点的飞机千万不要误了!”
“我现在不好脱身,大家都在。你不用管我,我想办法出去就是了。”
莫言有点着急,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我去接你!”
“不行!你别过来!”刘小源低声地叫着:“万一让他们看见就糟了!你放心,这是我家又不是监狱。就是监狱我也要突出来的!你去机场等我,我一定到!”
小孩斩钉截铁的话让莫言稍微的安了点心,放下电话再次仔细的检查了证件和随身的行李。把一封信放在书桌上,那是留给妈妈的。想着明天一早妈妈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莫言就痛楚难当。
但是,终究还是要离开,因为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另一个人的幸福和自己紧紧地连在一起。一切都准备好了,莫言穿好外套准备出发。
门无声的开了,莫妈妈出现在门口。
莫言惊愕的看着妈妈,下意识的收紧了手中的包。莫妈妈颤颤的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小包打开地给莫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钞票。
“妈?”莫言怔怔的看着妈妈不敢接。
莫妈妈把钱放在他手里,叹口气说:“拿着吧,这本来也是给你存的。到了那边给妈妈捎个平安信,我也好放心。”
“妈妈……”莫言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妈妈,您都知道。”
莫妈妈含着泪微笑:“自己儿子的心思当妈的哪能看不出来?走了就别挂念着,我还硬朗呢!把钱收好,路上当心。”
莫言抹抹眼泪:“妈,我有钱。这个您留着,儿子不在身边,您自己多保重。”
莫妈妈说:“带上吧,穷家富路。我一个老婆子在家里花不了几个钱。人家孩子娇生惯养的,跟着你到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别委屈了人家。你自个儿啊也要多当心……”莫妈妈说不下去了,泪花模糊了眼睛。
莫言含着泪,给妈妈磕了一个头。 “走吧,走吧!”莫妈妈扶着门挥手。
***
刘小源关了电话,慢慢的走出了卫生间。厅堂里灯火通明,一家人都在,爷爷正坐在他的大椅子上笑眯眯的说着什么。刘小源抿着唇眯着眼,自从昨天确定了要离开的时间以后,自己就有点坐立不安。爷爷似乎已经觉察了什么,时时刻刻的想把自己拉在身边。也许最早看出来的是三姐吧!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就难受。
不管了!我要走,谁也拦不住!刘小源打定了主意,脸上轻松的笑着。
站在妈妈身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大家闲聊,眼睛不时地瞟着墙上的表。从这里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是八点半!大家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打哈哈地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刘小源心里慌得像长了草。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刘小源觉得脚下的地板都长出针尖来了。
刘小源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往门外走。
“小源,你干吗去啊?”爷爷招呼着。
刘小源心里一惊,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困了,想睡觉去了。”
“好,爷爷也累了,我陪你去。”
刘小源双手插进裤袋里,没有回头。呆了一会轻轻的笑了:“爷爷,您不用这么费心了。我要走,谁也拦不住。就是强把我关在这,我的心也早飞了。留着一个空壳有什么意思呢?”
刘小源转过身来,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家人笑着说:“实话说吧,我已经办好了留学手续。今天晚上就要飞美国了。趁着大家都在我就道个别,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兴许那一天我出了风头成了人,我会再回来的!”
爷爷又惊又怒,颤抖的手指着他:“你,你到底还是铁了心了!”
刘小源点点头:“对,我就是铁了心了。这辈子我跟定他了,要是真的有下辈子,我也跟定他了!”
“你……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不要爷爷不要家!养育了你十八年,就是这个结果!”爷爷气地说不出话。
刘小源退后一步,抬起头说:“爷爷,对不起。我也不想走,我也想留在家里留在你们身边。但是我放不下我的爱。如果你们大家可以认同我的选择,我就不走!”
“你就死了这份心!”爷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击着地面。
刘小源一咬牙转身就走,妈妈扑过来抱住了刘小源:“源儿!你不能走!你走了妈妈怎么办?”抱着儿子痛哭失声。
刘小源急促的呼吸着,想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妈妈,你放我走吧!求求你了妈妈!”
妈妈死死的抱着不肯松手,早有姐姐伯伯们拦上来抓住。
刘小源急了,拼命的挣扎:“你们放开我!”
刘小源的爸爸又羞又恼,自从儿子闹出这个事以后,他在家里外头就没抬起过头来!现在儿子又拼了命的往外挣,恨上心头一把从人群里把儿子抓出来,狠狠的几个耳光打得刘小源嘴角流血。揪着他的衣领咬着牙骂:“小畜牲,今天我就打死你!我全当没生你!”
看着爸爸通红的眼睛扬起的拳头,刘小源心冷了。看看周围死死拉着自己的亲人们,刘小源绝望的摇摇头:“好,就当我没存在过吧!你们就是不放我走也留不下我!”
刘小源突然挣脱了众人的手,一头撞向身旁嵌在墙壁上的紫檀百宝阁。
在凄厉的惊叫声中,刘小源倒下了。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地击中了每个人的心,永远的烙下了印记。血顺着他年轻的额头淌下来,染红了身下有着百年历史的青石地板。
“儿啊!”凄厉的呼号着,刘小源的妈妈一头扑在儿子身上。
三姐不顾一切的托抱起刘小源的身子哭嚎着:“源儿呀!姐姐害了你呀!”
爷爷的手指触到了刘小源紧闭的双眸,滚烫的鲜血,声音颤抖:“你就这么狠……”一口鲜血喷出来,爷爷向后倒去。
哭声叫声乱作一团,刘家疯了。
***
机场的候机大厅,莫言焦躁的踱着。召唤登机的广播已经响起,小源还没到!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就是没有人接,莫言心神散乱坐立不安,小源,你在哪?我在等你,来吧!幸福在等我们哪!
刘家凌乱的厅堂里空无一人,椅子底下,刘小源的手机在暗淡的灯光下孤独的响着。
***
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刘小源被强行按住。缝合伤口的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把刘小源从昏迷中拉了出来。麻药的力量太小,刘小源又是怕疼怕苦的典型。尖利的哭号怒骂回荡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震的守候在门口的家人个个脸如土色。
熬刑一般的熬过了缝合,刘小源没声了。
头上的伤口好像是尖刀在不停的划着,刘小源抱着裹满纱布的脑袋痛苦的蜷起身子。
“源儿,你怎么样啊?疼你就喊出来。”妈妈哭着抱住他,三姐着慌的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摸哪才能给他减轻一点痛苦,带着哭腔骂:“冤家!你跟自己有仇啊?撞得那么狠!”
刘小源不说话,紧紧地闭着眼睛抵御着疼痛的折磨。疼啊!好疼啊!妈的,谁知道那木阁子那么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