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发亮的发丝遮掩着明亮的前额,一双同样黑亮的眸子是寒潭一样的深邃。那双眸子含着微笑扫视一周以后,每个人都被它吸引了。
“我认为,作为一个班集体的领导人仅仅有为大家服务的热情是不够的。一个优秀的班集体,一个在任何方面都足以为人楷模的集体,需要的是一个心思细密,锐意进取,有着远大的目标并努力踏实的向着目标前进的带头人!我们的优秀,不但让我们为自己骄傲,也会让临床系为我们骄傲,让医学院为我们骄傲。让整个北大为我们骄傲!”
青年人的热情被激励鼓荡了,憧憬的眼神爆发出的掌声让天远浮起了自信的微笑。清亮悠扬的声音更加响亮:“这并不是一个遥远的不可及的妄想,我们付出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下面就是我的切实计划……”
刘小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费天远!怎么就没看出他会有这手呢?这,这算什么呢?一个宿舍的兄弟,不声不响的就杀起来了,卑鄙!卑鄙!刘小源恶狠狠的盯着每一个给天远鼓掌的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变成一千度的电弧光。
周建的背越来越僵直。天远从他身后走上讲台的时候,周建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也转不过神来。他没有说过阿!每天每夜共处一室吃喝不分的兄弟,今天的举动竟然一个字都不曾提起。
他的演说,不是一时起意,是酝酿了很久的,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今天了。可是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在小源他们晚上玩闹着喊他班长的时候,在自己毫无心机的对兄弟们谈起做班长的感受和计划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在看着,看着自己兴高采烈的往前走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微笑着从背后超越过去。周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背上有个地方被人砍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直入。
天远从讲台上下来,经过周建身边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周建正看着他,晶亮锐利的目光让天远的黑眼睛闪烁了几下。坐在座位上,天远看着周建宽阔的背,咬紧了嘴唇。对不起周建,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的。凡事站在人前,我的欲望比你更强烈!只是你太自信了,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有胆量有资格和你竞争。我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你的眼里从不曾有我。
“有竞争才有进步,我想大家心里对班长的人选都有自己的主张。这个周末,投票选举。”静默许久以后,辅导员老师做出了决定。
***
刘小源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提心吊胆的等了好几天,莫言并没有什么报复的行动。甚至都没有比平时多看他两眼。这不禁让刘小源有点丧气。平时作恶多端的坏分子,突然的变成乖宝宝,很多人都不适应。尤其是三一五宿舍的兄弟,这几天尤其别扭。老威甚至放话让大家准备救生衣,这叫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刘小源 “噌”的一下坐起来,立起耳朵听。
没错!是他!他到底来了!哼!在课堂上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他找到寝室来一定是向我兴师问罪的!刘小源跳下床,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向外张望。果然,莫言就在走廊尽头和一个男生说话。刘小源缩回来,嘿嘿的笑了。莫言哪莫言,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直来投!
拉开衣柜的门把那只大号水桶拿了出来,掂了掂,铁皮桶太沉了,砸到头上会很疼,不要了。伸手把周建洗衣服的大盆拎了出来。没法出去打水,刘小源把六个暖瓶都拎过来,试试水温,嗯,不烫!哗哗的倒进了大盆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刘小源才把多半盆水晃晃悠悠的端到门框上,把门打开一点,让盆刚刚稳住。这时候只要有人稍一推门,就得扣个满脸花!
刘小源几下爬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忍不住的呱呱的笑。从被子缝里往门口看。脚步声,来了!
“哗!啊——”刘小源呼的坐起来,地上,小扑脸朝下,四肢大字型的摆在地上,那只绿色大盆端端正正的扣在他屁股上。这扮象再拿上两只小锤就能跟白娘娘水漫金山。刘小源没想到小扑在中了他四回水彩之后还没像其他人一样的长记性,愣了一下,哈哈的乐得肚肠子翻个。小扑晃晃悠悠的从水泊里抬起头,一缕湿头发挡住了视线,很有派头的一甩。炯炯有神的瞪着刘小源。
刘小源太得意忘形了,竟然没躲开小扑的猛烈一扑,被从床上拉了下来。小扑不管不顾的把自己身上的水使劲的往刘小源身上抹,刘小源笑得浑身发软也忘不了还手。一会功夫屋子里就一片狼籍。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天远推门进来痛苦的大叫起来,刘小源和小扑浑身水淋淋的正滚在他的床单上撕打呢!
“你们两个给我起来!我的床!”天远气的脸通红,刚刚换上的床单已经不堪入目了,书,衣服都粘上了水迹。
“你们两个混蛋在干什么!”
小扑理直气壮:“不是我的事!刘小源又来盖水盆的一套!你看看我!”
刘小源笑得哈哈的:“谁让你不长记性?这又不是给你预备的。”
小扑咬牙切齿的:“你丫又憋着害谁呢?”
“刘小源!你一天到晚除了惹是生非瞎胡闹你还会干什么?有你在这里搅得大家都不安生!”天远气的脸通红,猛地把自己湿透了的床单扯下来,床上的东西淅沥哗啦的掉了一地。
刘小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天远会真的发火,登时也火了,不就是弄湿了你的床吗,用得着这样吗?
“我怎么惹是生非了?我又不是冲着你来的!我跟莫言有仇我是给他预备的干你屁事?”
天远冷笑一声:“你给谁预备的?人家上你这来吗?人家是来找他带的研究生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少自作多情了!”
一句话像只拳头擂在刘小源心上,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一阵难过委屈,刘小源跳着脚闹起来:“我就是自作多情我高兴你管的着吗?费天远我用不着你在这指手画脚的,你还没抢上班长当呢就想耍威风了,要是真给你点权力你还着不开了呢!”
刘小源的尖刻像急眼的猫伸直的爪子,一点都不顾及后果的在天远的脸上狠狠抓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天远的脸顿时白了。这几天在班里都觉得很难轻松的面对周建,更何况是一个屋檐下的同床兄弟。这是他的决定他的选择,他不后悔。他只是担心,担心自己当选周建会受到伤害,更担心周建当选自己就会像照镜子的猪八戒。刘小源的一句话正撞在隐痛处,天远额上的青筋在跳:“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个官迷心窍冲自己兄弟下手无耻小人!”
天远好像被一桶汽油浇在心火上,爆炸了。轮起拳头照着刘小源打了过去。
刘小源也不示弱,抬腿就踢伸手就抓。吓的小扑夹在中间左拦右挡,都快要哭出来了:“别打了别打了!快来人哪!”
星星和老威正在隔壁打牌呢,听见动静赶过来,三一五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天远的脸上好几道血口,刘小源的嘴角上一大片乌青。最可怜的是小扑,T恤给撕成了片汤,晃晃悠悠的在脖子上挂着。一只鞋甩到门后边,光着一只脚站在那浑身上下直滴嗒水,带着哭腔:“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