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船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有意思。
雪梨在微笑着,从嘴角和眼角里泛出柔和的光芒,让人一望即知她心情愉快,向山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海浪,麻卡帕因和麦加利、莉莉丝、凯琳围坐在遮阳伞下喝饮料,热烈的阳光下,麦加利眯细了眼睛,不知道他是否从这样的空气里嗅到一丝紧张?
「托尼,去叫阿义过来。」
雪梨用下颔点了点向山的方向,海上蓝色透明的阳光将他的苍白脸孔染了一点血色,叼着烟的嘴,斜过来冷冷望了一眼麻卡帕因,用右手无意识的把烟灰弹进船舷下的海浪里,麻卡帕因从他的左手里拿过去了被捏扁的烟盒,抽出一只变形了的香烟——握住了他的手,让那燃烧的有气无力的火焰点燃了自己的烟。
「这几天好吗?」
「哼。」这个鼻音的应该是「马马虎虎」的意思吧?
周围人很多,麻卡帕因很快松开了他的手,只是留恋的指尖在他肌肤上持续滑走了多了几秒。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在这里根本无法细谈,戴上冷冷面具的向山只容许指尖的几下触碰,即使这样一点,就足以完全掩盖背后所有的虚华热闹、剑拔弩张。
「去雪梨那边吧。」
一起走回船舱,午餐已经摆放到了长条型餐桌上。
仍旧是大家殷勤的仆人般站着为大家拉椅子,与莉莉丝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麦加利一如既往扮演着这个圈子里「外人」的身份和雪梨「仆人」的角色。
午餐是法国厨子烹出的地中海新鲜海产,满座用意大利语热烈聊天,听还可以说就艰难的麻卡帕因边吃边听,坐在他身边的向山用叉子划着盘子里的虾肉,时而抬头说那么一两句,雪梨也说的很少,微笑一直挂在嘴角,很仔细的听着弟弟妹妹们讨论明星时尚,麦加利一直都不吭声,帮雪梨拿纸巾,倒咖啡。
在海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上了岛之后天边却出现了阴重的乌云,凯琳跟在麻卡帕因身后走过跳板,消瘦而散乱着一头不加修饰的黑发的她停下了脚步:「会有暴风雨啊。」
在与雪梨父母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大雨哗啦啦的笼罩了整个岛。
这个环形的海岛面积很大,拥有一应俱全的必要设施,包括小型飞机场和三个码头,农田和海水淡化设施,岛的中心部分是一座低矮的死火山和茂密的丛林,庞大的连绵建筑群就好像被包围在天然形成、人工修饰的花园之中,雪梨的父亲解除了公司职务之后就把精力投入在这个岛上,即使连一座餐厅,柔和的灰色岩石外墙和精巧的亚洲设计的家俱处处可见用心。这里算是中心正式餐厅,大约有十间以上大小不同的餐厅,可以供最大型的宴会和最小型的两三人聚餐,美食加上美酒,为向山庆祝生日的精美蛋糕,混合了意大利语、法语、英语,甚至日语的交谈,整个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相当热烈。
雪梨的母亲是英国籍的日裔,麻卡帕因也熟谙法语,这些人中似乎只有麦加利仅仅只会英语与意大利语,本来就沉默的他显得更加沉默。
向山只喝了一点酒。
以前看到过他喝酒,他的酒量应该不止如此,雪梨在他喝了两杯之后就示意佣人给他送上了红茶,放牛奶不放糖,他的习惯。
也许是身体的问题吧?
他现在很少喝酒,不抽烟,更甚的是连咖啡都不再碰,饭后雪梨父亲亲自煮的香醇巴西咖啡也没有他的份,雪梨母亲微笑着跟他用日语在说着话,可是,听不懂啊……
一直都有人,在他身边。
喝过咖啡之后,大家都三三两两四散着闲谈,在走廊里终于抓住了向山的双手,微带了醉意,吸他颈子中间Sagebrush的淡淡香气,喃喃的重复着千万次「我爱你」,没有酒意的向山只是任由他抱着,不反抗也不回应。
那侧,围绕在雪梨父母身边简短的回答着问题的麦加利俨然一副将要成为这个家族一员的感觉。
「雪梨怎么说?」低声的问向山。
向山摇了摇头,脱开他的怀抱走向外面。
紧走几步跟他来到屋子外面巴洛克式的高大长廊中,雨点哗啦啦的溅到大理石的地面上来,正对着庭院里的草坪和繁茂树木,点点暖暖的灯光依旧在雨中缀亮道路。向山停在一根廊柱边摸出香烟,抖出一根点燃,麻卡帕因也拿了一根,就着一团火点燃了这略略辛辣的日本淡烟。
「去年到现在,真正让他主管运输线的时间并不长,季度帐务核查也查不到什么,雪梨,我没有问。」
「你没问?」有点吃惊,麻卡帕因一直觉得向山是可以与雪梨讨论这些事的物件。
向山抬起眼看了一眼他,接着说下去:
「不过我感觉雪梨的确有心事——你说的那事,应该是原因。」
「我想,L还是太小,应该是……」用字母代替了人名,麻卡帕因也低声的说出自己的猜度,仍不忘记加上一个政客习惯的回转尾巴:「当然,我接触也不太多,可能长大了吧。」
「背叛没有理由。」吸了一口烟,眼睛望向灯火辉煌的大厅,向山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自己听:「背叛,没有理由。」
察觉到麻卡帕因深深的凝视,向山抬起头。
这个词语由他的嘴巴里说来,真是一种无上的自嘲……
而麻卡帕因的凝视代表的意味,向山发出一声不悦的鼻音:「调查过啦?」
「对不起……」
诚实的道歉,带着醉意的放肆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吻:「我想知道,跟你有关的任何东西,我都想知道。」
哼,反正这真是个他妈的情报资讯泛滥的时代。
从鼻子里哼哼着,并没有太大的愤怒,布罗迪一向以掌握政要的隐私和资料为基本运作方式之一,向山的过去也并没有对谁保密过。
气氛有点糟糕啊,但是已经知道了那些血色的过往,麻卡帕因发现自己无法控制不去流露痛惜,那只只有四只手指的手在掌心里僵硬的停留着,那些伤痛,如伤疤一样会在雨天痛楚难耐吧!?
想吻他。
于是麻卡帕因俯了过去,用唇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吻上了他的唇角。
那双薄薄的唇带着最初的僵硬和干燥,锋利的双眼也在盯视在皮肤上,可是吻上去之后,就被湿润了,胶质微凉的唇间带着与口中一样的烟味,只是舌是滚烫的,藏在那些尖利的会扎伤人的锐齿后面。
鼻子对着鼻子,这个吻柔和而缓慢,持续的,舔噬着彼此,然后逐渐的加深,将他的舌抓卷住的时候,用双手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压迫着,死死的将他揉碎在怀抱里的力量——向山的手也因为他的紧抱而放上了他的肩膊,喘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将舌互相缠卷的深吻,变成了将躯体快要焚毁的拥抱……
「托尼?」
有人在叫,打断了这个吻。
向山侧过脸用自己的手背堵住了唇角微溢的唾液,麻卡帕因不想理睬地拉开了他的手继续舔过他嘴角,贪婪的将那双唇再次吞噬……
但是那人又叫了一声,是凯琳在叫,向山推开他的胸膛,朝着那边扭头,低喝一声:「去啊!」
没办法,放开手走回屋里走廊中,是凯琳在邀请他去跟爸爸妈妈打桥牌。
向山过了一会儿才进来,站着看他们打牌,雪梨也站在他身边,平和的夜晚飘荡的风雨声似乎遥远的听不到,凯琳闲闲的问起麻卡帕因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