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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早先分头行动前,他和东方煜便已订好了住宿的客店。眼下好不容易办完了正事,想到刻下多半已在客栈候着自己的友人,白冽予心头一热,脚步立时加快了几分。

  明明只分别了几个时辰,却这般急切地想见到对方……这样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过。

  便怀着如此情绪,青年进到客栈匆匆入房,可望见的,却仅是一室漆黑。

  东方煜并不在房中。



  多半是给碧风楼的事务耽搁了吧?白冽予只觉心头顿时一冷,却仍只得压下一瞬间升起的淡淡失落,招来小二先行点了桌菜肴,待友人回来后再一同用膳。

  然而,直至菜凉汤冷,都仍未见着友人的身影。

  心下几分忧虑因而升起。青年一个起身正待出房寻人,期盼已久的足音却于此时传来。

  而后,房门由外而启,友人带着些踉跄的身形映入眼帘。

  浓浓酒气,扑鼻而来。

  如此情形令青年双眉微蹙,却仍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对方。后者本就醉得深了,全是仗着一股劲才没半途倒下。眼下见着青年熟悉的脸庞,本就乏力的身子因而一松,竟就这么瘫在了青年身上……幸得白冽予早有准备,倒没发生两人跌成一团的惨剧。



  熟练地用脚带上房门后,他环上友人腰际将那欲倒的身子搀扶至榻上歇息。

  “絮姑娘……别……我还得回去……冽……”

  搀扶着友人的手方松开,便听得了这么一句低喃流泄。白冽予心下微愕凝神一嗅,只觉浓浓酒气中还参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脂粉香气,暗示着友人方才的去处显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简单”。

  看了看显然已酒足饭饱、迷糊睡去的友人,又看了看满桌已冷的菜肴……少有的愠怒自心头窜升,却又旋即化作了深深自嘲。

  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起了情绪,也是头一遭吧。

  一个探手替友人解下外衣、盖上锦被后,他松了床帷掩下一切,并自坐到桌前,用起那迟来的晚膳。

  本以为东方煜是给公务耽搁了,哪想到他原来是上青楼逍遥去了?亏得自己还这般苦苦守候……回想起他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已节制许多,青年胸口一紧,过于陌生的酸涩随之溢满于心。

  食不知味地吞了几口饭后,他搁下碗筷、一声叹息。

  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是他自个儿掩藏了心思不让东方煜知道,让东方煜陷在那儿进退不得……既是如此,上青楼寻欢作乐又算得了什么?他又有什么立场为此动怒不快?

  只是不论他想得再怎么透彻,心头的酸涩烦郁却是怎么也解不了的。知道这多半就是所谓的吃醋了,他望了眼床帷后完全牵动了自个儿心绪的身影,终于是认命地唤来小二、撤下那桌他怎么也没心情用下去的菜肴了。

  灯影摇曳下,青年就这么端坐桌前怔怔凝视着床帷,直至火灭灯熄、浓浓夜色瞬间盈满房中。

  又是一声叹息后,白冽予除下面具解衣上榻,依着近日来的习惯越过东方煜在床榻里侧躺卧而下。

  可一双眸子,却依旧停留在身侧的友人身上。

  青楼么……

  记忆中唯一一次同煜一起踏足那等烟花之地,还是初识不久时的事。当时,东方煜虽也同身旁女子调笑取闹,神态却依旧风流潇洒,半点不失平常的端正飒爽……他既是周游花丛出了名的,自没有不识情欲的道理。却不知他软玉温香在抱之时,又是怎生模样?

  ──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沾染上这一身香气的?

  如此疑问浮现之时,身子亦已是一热。白冽予深深望着“友人”沉睡的俊颜,满心情感却只有更为翻腾。

  而终是不由自主地挪动身子、跨过了近月来彼此刻意维持的界线。

  随着距离渐近,酒气、香气,以及他无比熟悉的温暖,越渐清晰。

  “煜……”

  轻唤脱口之时,躯体和躯体,已然相偎。

  那落于颊上的浑浊鼻息,竟让他有些微微晕眩了──

  也就在这略一恍惚间,腰际乍然一紧。白冽予大惊回神,却是东方煜迷糊中抬臂一揽,竟就这么将身旁的自己紧紧收揽入怀。

  这般顺手得近乎浑然天成的举动,想必是身经百战之后才练就的吧?

  思及此,心头的不快又起,可紧接着而来的一声声“冽”,却让这份不快终究化作了深深无奈。

  以及……甜意。

  睽违已久的温暖,紧紧包围着身子。

  盘据心头的紊乱杂绪终得平抚。又自望了眼东方煜近在咫尺的面容后,青年双眸轻阖、将头埋入了友人怀中……

  * * * *

  隔天早晨,当东方煜顶着宿醉的脑袋自沉眠中幽幽醒转时,双眸未睁,便先给怀中拥抱着什么的触感吓了一跳。

  不会吧?

  记得昨晚有离开青楼不是?怎么会……难道他终究没撑回客栈、就这么醉倒青楼了么?若真如此,在客栈候着的冽岂不是──

  可这满心惊疑方起,便旋即因怀中躯体透着的寒凉与右臂圈揽着的、那稍嫌纤细的腰肢而浑身一僵。

  不会吧……

  难道……他抱着的是……

  于脑中浮现的可能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一时竟连睁开双眼确认一番的勇气都无。

  但他终究还是睁开了眼。

  由于怀中人儿将头深埋胸前的缘故,入眼的只有一头柔顺的乌发,和一节微露的白皙侧颈。可他和青年相处日久,近日来更夜夜同床,又怎会认不出来?可能瞬间成为事实。东方煜大惊之下匆忙松手后退,身后却已是一空──

  阻止了“惨剧”发生的,是及时揽上腰间的手。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因那只手的主人而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呼唤:“冽──”

  不知何时,原先给他抱在怀里的青年已然醒转。仍有些惺忪的幽眸直对着自己,而在半晌凝视后,眸中的迷蒙转为锐利。

  瞧着如此,东方煜暗叫不妙,双唇一张待要解释什么,青年却已先一步开了口:“头疼么?”

  询问的音调淡淡,却可听出几分担忧与责备。

  出乎意料的问话令男子先是一呆,然后才点了点头:“嗯……是有些……”

  “你醉得如此之深,也难怪了。”

  “冽……”

  “为何不运功驱散酒意?”

  “昨夜急着回来,又给人缠着,只好藉酒醉脱身……唉,我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没什么记忆,若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你可、你可千万别在意。”

  虽知以友人的能耐,自己想必没机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可想到直至方才他都还抱着冽睡得那般香甜,心中忐忑便怎么也无法平复。

  但听着的青年却只是直直望着他,望到东方煜都有些心惊胆跳之后,才启唇轻问道:“舍了软玉温香匆匆赶回,不觉得可惜么?”

  “这趟本是给几位叔伯硬拖去的,我避都来不及了,哪有留恋之理?”

  虽觉得友人的问话带着几分酸味,可见眼前的丽容平静如旧,他也只道是自己多心,苦笑着辩解了过。

  昨日处理完碧风楼之事后,他本是打算马上回客栈的,不想却给特意逮他的几位长老强留了下,说是要藉着他的“花名”见见近来名冠远安的一位花魁。他心下焦急却又不好拂了几位叔伯的意,只好连连陪罪敬酒后藉醉脱身,这才得以赶回了客栈。

  可就算听了他的辩解,身畔青年却仍只是睁着一双幽眸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反应的反应令东方煜瞧得头大如斗,正在考虑是否将昨晚的经过从头细说一遍,眼前幽眸却已恢复了先前的迷蒙。仍停留于腰际的、那先前阻止了自己跌落的臂膀,瞬间收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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