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是中肯厚恤,可惜遇到了庄简。
天下的确是没有什么不能揭过去的是非过节,却不等于是没有。
庄简犯的便是这偏偏揭不过去的是非过节。
他纵然不当回事,但是恐怕刘育碧自己参不透吧。
刘育碧等了半晌,见他始终不抬头说话,脸色黯然。周维庄啊周维庄,怎么能这样?看不透摸不住拿不准也找不到,这人心里究竟是多少窍心思。是他刘育碧做得很不够诚心,还不够尽心吗?
这世上难道还是有他不能左右的事情吗?
太子心中感慨,举杯在手中转着。
庄简低声道:“殿下请少饮,雪中风寒杯中酒冷。我先告辞。”他站起身来自太子身旁擦身而过。
太子砰的一声探手过去拉着他的手腕,道:“周维庄,要做得如何?你才愿真心以待?你来告诉我!”
庄简心中感动,现实却是不容他感怀动心。他伸手推开太子的手,道:“殿下喝得醉了。”
刘育碧淡然道:“能醉便是最好了,我想醉却醉不了。周维庄,你好生奇怪。你无缘由的来到我身边,也会无缘由的离开吧。始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解释。红尘来去一场梦。你行色匆忙,假若你要离我而去的话,请你空手而去。”
庄简脸色微变,他拿了他甚么事物?
刘育碧艰难的说道:“你令我自尊体面尽失、勇气坚强不再,日日牵肠挂肚衷情思念,夜夜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你令我变了这么多,却不发一言偷偷离去……”
刘育碧脸上露出了痛入肝髓的痛苦:“你好似有些对不住我吧!”
庄简惶惶然呆住了,他手足无措。茫茫不知左右何处。
这刘育碧对他打骂都可,逼奸调情也罢,就是不要与他说这些诉衷肠的话,他多情多爱心却不失,眼望他人落红尘即可,自个儿却处身事外。
这一朝来,教他堕入红尘受那七情之伤,他可是无心承担。
这薄酒酒力不大,怎么醉倒了这许多人?他方才并未饮酒却不醉自醉。庄简手扶头,一头便栽倒在了旁边提酒太监的身上,太监赶忙上前扶助他,硬生生的一壶佳酿偏倾洒在他的身上。
心未醉,身已醉。
漫天缟素寂寞飞雪,风重长啸浓情无声。
庄简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太子身旁,他快步的回到自己暂居的房屋。
***
他一回到房间,立刻伸手脱下身上的长衣。他灰色外袍上粘湿了一大片。
庄简他还未抬头,就但听房门吱的一声轻响,他应声回首,有一人已经无声无息的闪身进入房间。庄简心道不好,他疾步跨至窗前还未大叫,那人已经一阵疾风似的跃至他的面前,抬手一把抓住庄简的前襟,将他往后一推。庄简措不及防,砰的他被那人整个抵在山墙上。来人手脚利索行事利害,紧接着右手抽刀。他一招得手并未停手,抬手一把刀已经压在庄简的脖颈上,庄简大惊,那人顺手一刀已经从他脖颈上抹了过去。
庄简脖子中立时泛起一股子热辣辣的剧痛。热血顿时就喷撒了出来。他脖颈剧痛,脸色惨白。他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汗水鲜血一下子披了下来。
那人恶狠狠的低声骂了出来:“你这狗官,竟然敢坏了秦相国的大事,你好大的胆子!”
这人赫然就是藏身于太子侍卫之中的刺客奸细!
那人脸容一般乍看上去毫不出众,但是眼光森森,伸手狠辣老道。
这右丞相是个大老粗、草莽豪杰之类的人物。做事做得粗枝大叶不精细。究查起来却也是后患无穷。估计这秦森是打好了主意令他跟着太子殉葬。
庄简双手按住脖颈,一缕缕的血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流淌。他本就怕死,这下子更是面如土色,全身抖如筛糠。他昔日曾经杀人亡命,但是此人却更是以行刺为生的专职刺客浪人。庄简暗道我命休也。
他口中求饶道:“我可不知那壶酒便是毒酒!无意中挡了秦丞相的妙计,实乃无心之失!”
来人大怒道:“你果然刁滑,周二,难怪秦相交代且莫听你废话一刀就杀了你!”那人暴厉,抬手一刀刺在庄简右肩,顿时庄简右肩血流如注痛入骨髓,他张口欲大叫。
那人手疾眼快一拳打翻了他,这人手法拳力都迅猛刚劲,一招出手制人于死地。庄简被他一掌打倒,骨头喀嚓连响,险些全身筋骨都碎了。他尚未挣扎,对方一脚将他踢到室角,庄简与之对敌,竟连还手之力皆无,庄简伏于地上心悸,难道我的命真要丧于此处了吗?
来人是天生的杀手刺客,与人无话不计后果直奔目标。庄简单比文弱书生多些沧桑阅历,打拳为了强健体魄却不为了江湖称雄。两人立时高下便出。庄简那些小聪明在他面前施展不来,几个回合下来,庄简已浑然浴血倒在了地上。侍卫用刀抵住他的喉咙,将他提起来脚不沾地。庄简牙齿咯咯做响心中想,难道他竟然要死在这个刺客之手吗?
周维庄乃是太子眼前的重臣,于是随行的官员单独于他安排了大屋住宿,没人,怕惊扰他。哪知这刺客如此凶悍,使出了快刀斩乱麻的险恶招式,三两下子便制住了庄简。
那行刺的侍卫,见庄简口吐血沫两眼翻白,命已将亡。
他突然手腕略松,小声喝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庄简手抓住他的手,鲜血泊泊而下不住点头,口中挣扎着说:“想……活……”
“那好!”那人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庄简勉强回首去听,竟然听到外间走道间有人在缓缓踱步!
不好。
庄简脸色灰白,那人已一把把庄简抓到了雕花床檐后面,紧紧卡住他的脖颈,眼睛如冰石般渗入庄简心肺,他口中冷冷一个字道:“叫太子进来!”
庄简一愣神。傻了。
“叫太子进来!”那人命令道。
庄简斜瞪着他,怒目而视。
那人手起刀落便在他手臂上戳了一刀,道:“快说!”
庄简痛得全身打颤,他张了张口,却又闭紧嘴巴。
那人恶狠狠的又给他身上补上一刀,冷笑道:“你倒真是有情有义,不叫吗?我看你要情人还是要命!”
庄简脸色灰白,却是牙关紧闭,就是不开口去喊叫。
那人冷冷一笑,自己竟然抬声喊道:“太子请进,我有话对你说!”
庄简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力,怒目瞪着他,那人竟然张口将他的声音学得十足十。庄简突然大悟,这就是口技模仿之术,凭空将别人声音或声响学得十足十的像。若不是亲眼当面去看,一般人哪里能分辨出是否其人的声音?!
庄简大怒,他想反手挣脱对手。那人抬一只手就卡住了他的脖颈,对方身高力大,用一只单手就卡住了庄简的喉咙。庄简喉咙里咯咯做响,呼吸溅失手脚绵软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面孔憋得走样心中暴怒,这厮竟然用了他的声音去勾引刘育碧踏进房间!
真是比他无耻了千倍万倍。
外面走道之中果然就是刘育碧,刘育碧听到周维庄在房内招呼,微微一愣。他心事繁杂心思都怦怦乱跳。站在外间听得庄简声音,不由得痴了。
停了半晌,他低声道:“你方才不是无话对我说吗?这会又有什么事?”
那刺客心中不悦,叫你进来便进来!我要杀你还有什么事?!他明知这两人有情愫,却一时不清楚如何去进行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