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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殿内长风浩荡帷幔轻扬。一阵风卷起来了漫天帷幔。庄简踉跄的跑着回首去看,刘育碧倒在大殿中央生死不明。刺客正用大红锦被按住太子的头,将他活活闷死。

  庄简心中激荡,这是老天开眼,老天杀他,与他庄简无甚干系。没人教他必须要救仇人性命的道理。这次他死可不是他庄简亲手所杀。他到阎罗殿里都可以说得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而且这太子刘育碧一向命硬,这小小不成器的刺客根本杀他不死,说不定明日一觉醒来,太子又神气活现地命人把他叫去指槐骂桑打顿板子。

  庄简的眼眶突然红了。



  这混蛋天生死命总也不死背了天意,早死了省却多少难堪麻烦。

  他跑的迅速却忘了开门,一头就撞在了门框上。咣当连响他全身都给撞了回来,翻到在地。庄简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举头望着头顶上雕梁画栋,铭木天井。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眼前的明柱高梁慢慢模糊弯曲了起来,变成了一道道网,直直向他罩了下来。他坐在地上,犹如被一道人间之墙阻挡了归途,隔断了生路。

  庄简悚然独坐,他心痛如绞。

  他猛然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朝廷、这太子、这刺客、这事情都太混帐了。



  他换过衣裳为甚么不走?

  他干吗要看到这不能看得场面?

  为什么别人杀人,却审度他庄简的仁义良心,逼他抉择?

  为什么是他进退俱难,生死两难?

  老天并不知晓?救了刘育碧,他庄简就会死么?

  庄简抬起右手拿出那炳刀。刀光寒寒果然就是庄近交于庄简杀刘氏三人的传家短刀。

  这刘育碧夜夜枕着它入眠。他庄简为甚么看见他被杀还会良心不安,内心煎熬?

  这十年间,他反倒不如幼时长进,越活越迂腐。

  ——这世上有些事明知不能为,为甚么有人还要偏偏去为之呢?

  ——这世上还有人眷顾着“良心”二字么?

  庄简拿了刀跑回到了大殿中,危机间他奔近带刀侍卫的身旁。那人瞠目看着他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双手都紧紧按着锦被犹自不放手。他还未反应过来,庄简手起刀落一刀就插进了他的背心。

  不明刺客全副精神气力都放在勒死太子这事了,竟然未来得及抵挡,被庄简一刀从后心捅到前心。刺客强忍着疼痛,抬手抽出靴中匕首掷向庄简,庄简躲闪不及立时肩膀上中刀热血喷了出来,全身都向后仰倒乐。那人也不追击,豁出命十根手指仍然紧紧按住刘育碧的面部不撒手,刘育碧全身都被他的双手按得颤颤不已,拖向一旁。

  庄简扑倒在旁边金镇兽香炉的近前,他用双臂抱起了金香炉。金兽香炉纯铜铸成重达百钧。庄简使劲浑身力气抱起它,连人带着香炉都砸在带刀侍卫的身上。

  寝宫内金铁倒地砸在了金砖的重响,震的余震不止余音绕梁。香炉正好砸到假扮侍卫的不明刺客身上,那人连这香炉在地上连滚了数下,胸口刀柄插的越深,倒在地上呻吟滚动,眼看不得活命了。

  这屋内震响惨叫之声,惊动了外面的太监女官们。众人纷纷朝着这个方向奔跑过来,响起来了一阵脚步声。

  庄简伏在地上,颤着双手伸手揭开了锦被。只见刘育碧面色铁青口鼻流血,已经不再喘气。

  他忙伸手用力去解刘育碧脖子上的铁绳,他五指淌血也解不开死结扣,庄简用力将太子的右手抽出绳套才抽出了一丝缝隙。他抽出插进已死刺客身上的庄府家传短刀,将刀插进太子脖颈中的铁绳,用力一别,铁绳和短刀同时而断。

  太子满面是血胸口尚有温热。片刻后他猛然一动一口血就咳了出来。慢慢地胸口微微起伏,眼睛略动,竟是缓过这口气来了。

  庄简身躯微微颤抖,浑然不知心中是何感觉了。

  他心中尽是又痛又悔又悲又哀,百味都俱全了。

  此人不死始终是个祸害,此人若死他眼前他又不得不救活他。

  他心中影影绰绰的发觉了一个可怖的事实。彷佛他已经跨入了一个怪圈。无论他怎样奔跑逃走都会回复到起点,重新面对着最先的一幕。又似乎是晴空放飞的风筝,无论他飞得多高多远,都会被一根丝线连系着,始终牵一丝动全身。那牵引着他的线索来自什么地方呢?会不会带他走向漫漫不归途呢?

  他想的头痛欲裂也始终也想不透彻。

  庄简扶起刘育碧,刘育碧缓缓睁开了眼睛,瞩目看着他。他想张口说话,却咳了几口鲜血,脖颈处流淌出了鲜血。庄简抱着他的身子,像抱着冰块火炭全身都软了。

  刘育碧硬撑着一点点说话,字字淌血:“你,不是,逃掉了么?”

  庄简无语,他心中悔恨交加,他死时他惧怕他活过来他更是惊吓。不是他不想逃是他的淫威所至他没办法逃。

  刘育碧盯着他,喘息着道:“怎么,又,回来了?”

  庄简沉默。心想他腿脚不听他的话硬是要犯贱回来,他更无法。

  刘育碧道:“ 是不是,我死在,这里,你说不清楚,你怕死?”

  庄简紧闭着嘴。此人一旦不死又开始整治折腾人了。

  太子道:“你在,床底下,作甚么?”

  庄简更不能说。

  刘育碧看着他,他全身衰弱以及却是眼睛里透出了光彩了。他垂下了眼帘不再问了,伸手搭在庄简肩上,庄简抱起了他放在了床上。

  这时候,大太监和女官们跑进来了,顿时一阵慌乱惨呼声响了起来。

  刘育碧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庄简。静默了半晌,他轻声说:“周维庄,你好好听话。这里。”刘育碧伸手拍了拍锦榻床褥:“有朝一日,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躺在这里。”

  庄简呆呆的站在床边,傻掉了。

  ***

  ——身旁锦榻可以有你容身的一席之地。

  一句话,重如泰山,轻若鸿羽。重得压着庄简心成粉末无力抬首。轻得带着他的魂魄云云腾腾的直上九霄。

  喜或者悲……

  都无力承担。

  庄简不敢想、不能想、不容想。

  这厚爱给的是两次临危救主的“周维庄”,可不是杀母大仇不共戴天的“庄简”。

  庄简想的明白看得通透。

  他与他命中注定交缠汇聚,却终将擦身而过一别永别。

  他已经经受不住太过沉重的负担。

  各人自我珍重。

  这就足矣。

  此所谓命。

  庄简心中暗叹,但是心中放下了一颗心。太子对着舍生救主的周维庄定会好好善待。只要他一天不露出痕迹破绽,想必得以苟延残喘多一天吧。

  但凡有那么一天,终将生死面对,那么技高者逃脱得生,绿水青山后会无期吧。

  以太子对周维庄之宠信来试图解脱他庄简的重罪,太过污辱太子也太也污辱他庄简了。

  他虽未有骥骜之气,心却已飞得太旷。

  只是,只是,

  这种闻言不喜反而隐伤的心情,自何处而来?

  ***

  东宫太子刘育碧最近因生重病不见外客。

  每日里派人向皇上皇后请安,在东宫静养。

  罗敖生也随了群臣前往东宫探望储君。

  罗敖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东宫。

  八月暑天,东宫重帘高挂,太子斜靠御床锦榻之上,薄被盖着全身,脖颈处围了锦绵,同群臣说话。据太医说,出了凉疹捂一下过得半个月就好了。他床前坐了太子太傅周维庄,太子握着他的手,周维庄一脸苦相,拉不得拉甩不得甩甚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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