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责怪你。”夜轻轻地道,“算了,因为是你……我不责怪你。”
窗外,月光淡了。
☆☆凡间独家录入★★☆☆33扫描☆平平校对★★
秋色浓到了尽处,快要化了。难得晴天。太阳的光线中隐约流动着一段苍白的影子,透过青色的竹帘,映在锻银长发上,清如冰晶。
夜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在琴案边,闷闷地看着镜台前的凌与玉绮罗。
玉绮罗纤美素白的手挽起凌的长发,持着玳瑁梳子,细细地打理着,偶尔,玉绮罗会低下头对凌说些什么,而凌总是温柔地笑着。
青铜的镜面映出两个相似的人影,流水般的银发,水晶般的眼眸,浅浅地笑,浅浅地语,和谐的美丽,摒绝在尘世外的高雅,一个外人无法插足的世界。
夜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玉绮罗扭头,看见了夜,愣了片刻,警觉地操起了梳妆台上的剪刀:“这是什么人?”
夜赶紧向后一缩。
凌握住了玉绮罗的手,温声道:“妈妈,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是我的一个侍从,你让他在一边待着,不用介意的。”
“哦……是吗?”玉绮罗将信将疑,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便也罢了,放下剪刀,转身向内屋走去,“对了,凌,天气凉了,我昨天晚上为你缝了一件袍子,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好的,妈妈。”凌这么答着,却飞快地侧过身,搂住夜的脖子,贴在夜的耳边轻轻地道,“别生气,忍耐一下,再过几天妈妈就会习惯你的。”
夜委屈地皱起了鼻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凌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如羽毛拂过的吻,又飞快地缩回了身。
夜红着脸低下了头,手指悄悄地触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湿,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吻的缘故。忽然间莫名其妙地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抬眼偷偷地看着凌。
凌正在试穿着玉绮罗递给他的长袍,微垂着头,银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夜瞪大眼睛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又垮下了肩膀,敛起了笑意。起了一丝风,似乎又有些冷了,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了双臂。小心翼翼地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好像并没有凌留下的味道,依旧平平淡淡。赌气地拧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可是太用力了,会疼,马上忘了赌气,眼泪汪汪地望向凌。
凌英挺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对玉绮罗道:“妈妈,我有些饿了,想吃你做的莲子桂花羹。”
“莲子桂花羹啊……”玉绮罗的眼眸含了些许迷离,抱起片刻不离身的头骨,捧到眼前,呢喃道,“你也饿了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莲子桂花羹的。”
“妈妈?”凌担心地唤了一声。
玉绮罗抬眸,展颜笑道:“乖孩子,我这就下厨给你做。”
玉绮罗捧着头骨进去了。凌一把搂过了夜:“怎么又不高兴了?”
夜静静地不出声,将身子拱到凌的怀中,轻轻地磨蹭着,只是被拥抱着,在这个宽阔的胸怀中,就会没来由地安心。
凌托起夜的脸,凝视着。
不想让凌知道自己此际的心绪,夜刻意地扳起脸,皱着鼻子,星子般的眼眸逃离着凌的视线,游离不定。
凌浅浅地笑,拍了拍夜的腮帮子:“你的脸啊,真像一只小苦瓜。”语调转为柔和,诱惑着夜,“来,笑一笑给我看看。”
夜用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扁着嘴,脑袋瓜子晃呀晃,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仿佛被银铃般的笑声所惊动,窗畔梧桐上的一片黄叶飘下,如蝶翼翩翩,滑进窗口,蹭过夜的黑丝长发,落在衣裾上。
微微地侧着脸,阳光落在夜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从半垂的眼帘下折射出的光,比太阳更加明媚。
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法控制自己,凌猛然拉过夜,吻上夜毫无防备的双唇。
浓浓的,绵绵的,像火一样燃烧了起来,连呼吸都被焚成了灰烬。夜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融成了凌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为自己腾出一个喘息的空间,但他却做不到,凌的舌头、凌的嘴唇,牢牢地控制了他、占有着他,意识之外,身体如被诅咒般无法动弹。即使将要窒息,即使将要崩溃,仍保持着狂热的吻。
凝固的声音,凝固的姿势,连时间都凝固了,这中间,只有空气里渗入的那一丝风,围绕着两人悄悄地流。
凌的手松开了,夜顺着凌的肩膀慢慢地滑倒,瘫在凌的膝头,苍白着脸,微弱地吸着气。
凌俯身,手指抹过夜的唇,温温的、湿湿的,泛着盈润的光泽,快要滴出水来了,因为憋气而呈现出一种浅浅的藕荷般的粉灰,颓废中别有一段艳丽的风情。
凌尤自沉迷中,手指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却是被夜咬了一口。
夜慵懒地眯着眼,眼波如丝,恨恨地瞥着凌,吃力地道:“我快要死了,你这疯子!”
凌任凭夜像猫一样蜷在他的膝头,把玩着夜的青丝:“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咬人,这个坏习惯怎么来是改不了?”
夜不服气地咕哝了一阵子,勉强撑起身,单手勾住凌的脖子,凑在凌的耳边,呵着气,软绵绵地问:“西翮凌,你告诉我,我和你母亲,哪个更重要?”
凌沉默了片刻:“都很重要。”
“哦,是吗?”夜故意拖长了尾音,然后重重地咬在凌的耳垂上,生气地道,“骗人!”
“夜……”凌无奈地唤了一声。
夜叹了一口气,将头倚在凌的肩头,喃喃地道:“算了,就算你是在骗人,我也很高兴,唉,我真是个大笨蛋……”
凌心口一热,忍不住搂紧了夜:“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要你,我们在这里做吧?”
“不行!”原本垂头丧气地夜被吓得没命地扑腾,“快放开我。”
凌笑着,方想动手,听到屋后、屋外同时传来了脚步声,他不假思索地放开了夜。
“凌,莲子羹熬好了。”
“凌大人。”
玉绮罗的声音和门外侍从的声音一起传入凌的耳朵。
玉绮罗左手抱着头骨,右手端着玉盏,施施然走来,笑意盈盈地道:“你来尝尝看,妈妈的手艺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妈妈的手艺总是那么好。”
侍从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进来,远远地并不敢走近,跪下禀告道:“凌大人,族长让您带着您的客人马上去见他。”
凌还没来得及说话,玉绮罗兀然一把抱住了他,用狂乱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侍从:“你说什么?父皇答应过我不再伤害凌的,你又想干什么?”
“公主殿下,小人只是奉命传话……”侍从惶恐地辩解。
“不许你们把凌带走,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玉绮罗尖叫着,空气中倏然卷起了旋动的苍风,摇摆着、拂扭着,吹动银发白袍激荡地舞动。
“公主饶命!”侍从见势不妙,起身欲逃。
“你休想!”玉绮罗纤白的手挥动长袖,在风中划出一道银色长弧。
在夜惊恐的目光中,鲜红的血如泉般从那可怜的侍从喉间涌出,溅开,染上风中那一丝银发。
苍白的风,苍白的血色,拢入了鬼魅的银之丝中,渐渐地湮没。
凌只是冷冷静静地看着,当风止时,转过头对玉绮罗微微一笑:“妈妈,莲子羹快要凉了,你快过来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