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扳过夜的脸,凝视着,慢慢地抬起手,怜惜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低低地道:“为什么要哭呢?夜,我爱你,为什么不行呢?”
“什么叫作你爱我?简直莫名其妙!”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夜惊慌而粗鲁地推开了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拽紧手心,嘶声叫道,“谁允许你爱我?谁允许你对我做出那种事情?西翮凌,我恨你!”
“我爱你。”凌踏前一步,向夜伸出他的手,沉静的语气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即使你不允许,我也依然爱你,即使你恨我,我也依然爱你。”
“不!”夜尖叫着,“我不会原谅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他狂乱地摇着头向后退却,退到案台边,已经无路可退了。
“夜。”凌笔直地向夜走来。
“滚开!”夜顺手操起案上的青瓷花瓶砸向凌。
花瓶蹭着凌的脸颊掠过,擦出一道血丝。“铛”地摔到地上,摔得粉碎。
凌视若无睹,平静地走到夜的身前,贴近夜,抬手托起夜的下颌:“夜,做我的人吧,让我爱你吧。”
凌贴得这么近,他的嘴唇几乎要触到夜的鼻尖了,呼吸中满是凌的气息。清晨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映入凌的眼中,将浅褐色的眸子亦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幻变着深邃的光彩,如火在眼中跃动,而他眼中的神色却仍是坚毅清冷的,如冰,在火中燃烧的冰。
想哭,哭不出来,想叫,叫不出来,堵得心口难受,绞成了一团。夜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侧开头,无意间,视线触及案上的一柄裁纸刀,他猛然伸手操起刀,抵在凌的胸口,喘息着恨恨地道:“走开!不许碰我,否则我杀了你!”
凌微微低头瞥了一眼夜手中的刀,他轻轻浅浅地笑了:“夜,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他眯起了眼,慢慢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这一次,你杀了我,你就自由了,我不会再阻止你作任何事,可是,如果你没能够杀死我,你就要做我的人,这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阳光在凌的眼中掠过犀利的影子,他温柔地搂住了夜,“我赌,你不忍心杀我。”
夜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被凌拥抱着,在凌的怀中,他从牙缝中挤出颤抖的声音:“你……会……输……”
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子,紧得指关节都泛白了。强迫自己的手把刀刺入凌的胸口。
凌搂住夜,温柔如同在呵护一片易碎的水晶。
锋利的刀刃切开肌肉,进入胸口之下。血顺着森白的刀刃流出,愈来愈浓,染到夜的手上,带着凌的体温,竟热得发烫,就如同昨夜凌占有他的时候所带来的那种热度,深入骨髓,深入灵魂,让夜惊簌般地战栗。逃避似地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凌的胸前,听着凌越来越迟缓的心跳声,听着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听着血淌下,落到地上,在尘埃里宛如叹息的轻音。
“夜,我爱你啊!”那是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格外清晰地传入夜的耳中,像针一样,刺得发痛。
刀一寸寸、一分分地刺入,刺到心了吧。心的跳动随着刀锋传递到夜的手中,一下又一下沉沉地震着。心跳的脉率,震得手都发麻。颤抖着,已无力再握紧刀柄,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凌的手缓缓地离开了夜的腰际,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去。
血,满手都是凌的血。夜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想扶住凌,但凌的身体却沉重得令他难以承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滑出自己的手心,倒下。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凝滞住了。
半跪在夜的脚下,凌虚弱地勉强抬起头昂视着夜,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容,自信而沉稳,低声,一字一顿地道:“我赢了,夜,你是属于我的。”
强烈的恐惧摄住了夜的心,为了逃避这种恐惧,他用发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凌,看着凌惨无血色的嘴唇在动着,却听不见凌在说什么,什么也听不见。
“啊——”夜颤抖着将身子缩成一团,无意识地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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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凌的房间传来了长长的尖叫声,悲哀、愤怒、恐惧,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赫沙发现有些不妙,急匆匆地带人赶了进来。
凌倒在地上,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染红了一地的青瓷砖。
那个名叫“夜”的少年像一只负伤的小兽般缩在角落里,抱着头,呜咽般地叫着,美丽的眼睛受了惊似地瞪得圆圆的。
侍从们乱成一团,惊惧、猜疑、不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中,医师很快被叫来了。
夜的叫声渐渐的弱了,自顾自地在一边哽咽着。
忙乱过后,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夜。两个侍从上前想把夜从地上揪起来:“适才房间里只有他,肯定脱不了干系,先押起来,等候发落。”话音未落,一个侍从痛叫了一声,原来是手被夜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那个侍从气急败坏地举手欲打。
“住手!”赫沙沉声喝止。两个侍从犹豫了一下,不甘心地退下了。
赫沙看了看昏迷在床上的凌,又看了看缩在墙角的夜,心下隐约有几分明了:“别理会那孩子,就让他在那里待着吧,一切都等凌大人醒过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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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在胸口的伤处很深,都刺到了心房。已经第三天了,他仍昏迷不醒。
赫沙心中暗自担忧,在行宫耽搁了这么久,难保皇宫里的人不会起疑心,若是让凌的宿敌知道他此际的情况,恐怕他们会趁虚而入,那就不妙了。饶是心焦,终归无计可施,只有耐着性子等待凌的清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叫赫沙头疼的问题。
晚间时分,摒退了医师和侍女,赫沙照例端了一碗清粥放到夜的面前,再一次试图说服他吃下去:“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你不饿吗?来,听话,吃一点。”
夜裹着那袭血迹斑斑的床单,瑟缩了一下,近乎虚脱地蜷在墙角。冻得发紫的嘴唇失神般地微启着,不言亦不语。低着头,半垂着眼帘,水盈盈的黑色眸子中流露着脆弱、茫然的神色,就像两片纯粹得快要碎裂的水晶。
“要不然喝点水,好吗?”赫沙柔声哄道。
夜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长长浓浓的睫毛颤抖着,在眼睑下映出淡青色的影子。赫沙向前移了一步,夜突然睁圆了眼睛,充满敌意地瞪着赫沙,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得出了血,紫灰中一丝猩红。
赫沙连忙后退了一步。这孩子还是这样啊,警觉着,固执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把自己锁在那阴暗的角落里,不吃、不喝、不睡,只是痴痴地等着。在等什么呢?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赫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黑色的夜幕又降临了,朦朦胧胧的烛光中,夜的眼角滑落一滴细细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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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着了吗?我在作梦吗?梦里,有栀子花的香气,清清的、甜甜的,带着春日午后那一缕阳光的暖意,那是妈妈的味道。
妈妈把我和晨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会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我喜欢这种味道,可我不喜欢妈妈那时的表情,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忧伤,纯黑的眼睛里似乎有水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