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嵌入那人咽喉中,他咽喉中格格作响,挤出一句话来:“你……你竟然杀自己的同门……”
林墨汐握着剑柄,却不往前送,凑近了他笑道:“同门?你们从前又有谁看得起我了?因为我爹爹背叛仙剑门的事,我从小不是就被你们欺负?所以……你们也只是我的棋子。同门?这么动听的词儿,我担当不起。”
那人眼神狰狞地死盯着他,努力挤了一句话道:“你……们莫高兴得……太早……霁雪门主……卫青涟已到了……他会……杀了你们的……”
林墨汐眼光一寒,手腕往前一送,剑尖直透入那人的咽喉。顺手拔了出来扔出车窗外,回头一看,却见到凤致眉头微蹙,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毫不关心。
“凤三也会怕那卫青涟?”
凤致缓缓摇头:“卫青涟,不一样。”
见林墨汐脸上溅了血点,伸袖替他拭去,道:“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伸手把他圈在怀里,道:“我叫了你不要动真气的,以免残余的毒性发作。”
林墨汐撇了嘴道:“自然,有人坐在一旁看好戏。”忽然身子一震,人已软软倒在凤致怀里。原来凤致趁他不察,已点了他睡穴。
凤致扬起声音,叫道:“舒朗。”
舒朗自马车前跳下来,掀了车帘,躬身道:“宫主有何吩咐?”
凤致道:“把墨汐安置好,然后回来找我。别让他卷入仙剑门中的事了。”
舒朗忙垂首答应,又道:“如今仙剑门跟霁雪门的人必然都等在那里了,宫主一人前去……”
凤致淡淡道:“我要先去给桐姑上香。你安顿好了墨汐,就立即来寻我。”
***
何孟远带了一群仙剑门弟子,在山下迎候。见到一行人如飞而来。当前一人,一身白衣如雪,正是霁雪门门主卫青涟。他虽然年纪已不轻,但五官仍然挺拔俊美,年轻时必定更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何孟远拱手为礼道:“卫门主,来得好快。”
卫青涟笑道:“为了灭那凤三,还能不快?”
众人施展轻功来到仙剑门后山,片刻功夫就把那小小的院子围了给水泄不通。
那园中断壁颓垣,野草闲花,显然是未曾修葺,荒废多年;只中央一个小小的黄土坯却清理得十分干净,插在一旁的青色石碑颜色长新。
正是凤桐与林寒轩合葬之地。
碑旁立了三个人。
左边那个大约三十三四,面上神情淡漠,倒似庙里的泥塑;右边的一身蓝衣,高挑俊朗,手里却托了一具木棺,诡异非常。
中间的人一身玄衣,正在为那小小的坟茔上香,背对着众人。
从后望去,只觉得他身材削瘦,长长发丝一直垂到腰下,白皙的手捏着暗红的香,慢慢低身把它插在坟前。
有了方才递上去的名刺,大家都知道这三人是谁,众人一阵骚动,仙剑门弟子更是群情激荡,却无人敢真的上前去。那三人也不理他们,径自做着自己的事,仿佛不曾看见围拢过来的两派高手。
嘈杂声越来越大,三大长老并未妄动,卫青涟却一使眼色,一个霁雪门的弟子大了胆子喊道:“凤三你充什么龟儿子,还不……”
话音未落,右半张脸一凉,他伸手一抹,竟是满手的鲜血。
他大叫一声,卫青涟却横了他一眼,道:“鬼嚎什么?皮肉之伤罢了。”一手掷过去半瓶金创药,又朝蓝衫人道:“舒朗舒舵主,霁雪门记下了。”
舒朗闻言笑了笑,眉目中却是得意。
受了伤又被门主骂,那弟子眼看舒朗指尖还滴着血,自然明白刚才是他戏弄自己。一知道没事,又要开骂,却看那个玄衣人缓缓回过身,看了自己一眼。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了回去,只觉得那人目光闪了闪,自己已是寒了个透心凉。
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形貌。
他发如墨,面似雪,两道眉像是在雪白宣纸上挑出墨迹。一眼看向那霁雪门的弟子,目光流转间,众人却都觉得他也望了一望自己,心头就猛的一跳。
园中一时鸦雀无声。
他缓缓出声,不大的声音,仿佛锥子刺了刺每个人的耳朵。
“凝碧宫凤致,此次为江州贺家命案而来。”
他微微点头,舒朗手一扬,他原本托着的棺木就向园中飞去,轰然一声,棺木落于地上,他飞身一纵,立在棺木上,慢慢转身,环视一周,神采飞扬。
见众人都朝他看过来,舒朗高声道:“贺家命案,死三十二人,伤三人。伤者贺广、贺明、贺宁、贺庞:贺广中两剑,伤在肋下、左腹;贺明中一剑,伤在右胸;贺宁中三剑,伤在右腿、右肋、左臂。所有死者都是切断咽喉,一剑毙命,不过被大火灼烧,尸骨无存。”
他话音刚落,众人已是一片哗然。
贺家死者尸体已成焦炭,所谓的一剑毙命,也都是从贺家幸存者那里听过来的,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就算逃出来的那些人,也不可能说的这么详细。
卫青涟嘿嘿一笑,道:“凝碧宫倒是知道得仔细。”
这话分明另有所指,仙剑门几个长老也是抚须皱眉。
舒朗叱道:“卫青涟你胡说什么!”一看立在一旁的凤致,又勉强把怒火压了下来,接着道:“贺家一把大火,烧得什么都没了,灭口之人以为毁了所有证据,却没想到一个计划被他所杀的人,却逃了出来,虽然救治不及,却还是给我们公子找到了。”
他一提气,人像陀螺一样旋向空中,那棺木的盖子竟粘在他脚上,棺材被一揭而开。
棺中躺着一人,天气炎热却没有腐烂,容貌未损,正是遍寻不着的贺家之主贺天龄。
舒朗一点贺天龄喉上的伤口,道:“你们看仔细了。虽然被伤之人中的是凝碧宫的兵刃,可再看这死者喉上的刃口,却分明比凝碧宫兵刃长上一寸。”
卫青涟与长老们上来察看,眼见果然如此。
红发长老正要说话,却被卫青涟止住,他一扒那伤口,示意仙剑门长老仔细来看。不等长老门看完,卫青涟阴阴而笑,“凝碧宫果然是好手段。”
舒朗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卫青涟道:“不知舒舵主仔细看过这伤口没有,这伤处外宽内窄,入骨处内比外伤细上一寸。分明是被人用较细的兵刃所杀,又在原来的剑口上被用较宽的兵刃补上一剑。凝碧宫兵器管制严格,剑失人亡,刃口花纹独特,武林中自成一家,绝不可能仿冒。我们只要再查一查贺天龄的致命的伤处就是了,舒舵主你说是不是?”
舒朗冷汗涔涔而下。
卫青涟哈哈大笑,“凤三凤三,我到要看你怎么说。”
凤致转眼看他,卫青涟的笑声不由自主止了下来。
良久,他却开口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此情可忆,往事难追,卫门主,该想开的时候,就该想开些。”
卫青涟退了两步,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你说什么?”
凤致摇摇头,不再理他,对仙剑门长老道:“寂寂山春,荒山古木,各位长老可曾听过?”
长老们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白发长老上前道:“凤三公子难道是说……”
凤致不答,径自道:“萧总管。”
萧总管恭敬向凤致施礼,回身轻描淡写拍出一掌,击在园中一棵繁茂的大树上。
一瞬间,舒朗脸上也露出了同样奇怪的表情,卫青涟却是不明所以,其他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