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后,我会额外再包个大红包给你的。」看他犹豫着不肯点头答应,男子主动加码。
「这不是钱的问题。」翟要双手一摊地说:「没有老太太的许可,我若莽撞地答应你的话,万一你们事后毁约又不想卖了,我对买家也交代不过去。我不能拿自己的信誉下去赌。」
男子失望地垂下肩膀。
「这样吧,我知道有其它的中介可能对这屋子有兴趣,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男子倏地抬起头。「不行、不行!这件事不能让其它人知道!我是信任你守口如瓶、行事低调,绝不会让这风声走漏到我姨婆耳中才找你的,其它人我信不过。」
一顿,男子大叹口气。「坦白讲,我是想用『木已成舟』,没办法挽回了,来逼我姨婆搬离这屋子。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住在这冬天冷得不象话、夏天又热得人发晕的破屋子里,实在教人放心不下。这次也是,她说倒下就倒下,幸好那天我刚好回来探望她,不然她一个人倒在屋子里,谁会知道?可是不管我怎么劝,她就是不肯离开,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
真是孝心可嘉……可惜,这件事翟要爱莫能助。他可不想为了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赔上自己多年苦心建立起来的好信用。
「你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不得已,翟要只好搬出一百零一招的敷衍台词道:「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我考虑看看再说。」
「好、好,我会等你的好消息!」
躲在行道树后的育轩,凑巧将这段对话都听进了耳中。
原来,那个胖胖老气男是姓翟的那家伙的同学,而且还是邢老太太的甥孙!
想不到老太太入院了,怪不得铁门深锁。
但过分的是,这两个人正在图谋要趁老太太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将邢家老宅给贱卖出去!
哼,眼睁睁看着如此不仁不义的丑事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他侯育轩能放任他们干这种缺德事吗?
而且,他早就看不惯那个号称是全宜兰NO.1房仲业务员的家伙了。那家伙走路总是跩得要死、总是爱穿名牌西装四处招摇,而且据说对待女人也很无耻,见一个爱一个,睡过即丢。
像姓翟的这种人,就是欠缺人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没错,今天他们俩的「恶行」会被自己撞见,就是天赐良机!育轩摩拳擦掌地发誓,他非揭开那家伙的真面目,昭告天下,让那家伙再也别想用那张俊脸欺骗世人不可!
一屋二夫 1
「请您相信我的话,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是我亲耳听到的,邢老太太!」站在镇上规模最大的医院的单人病房中,育轩将自己昨天得知的「内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邢家大宅的屋主。
被大家形容为「孤僻」、「沉默寡言」、「和那栋鬼屋一样阴森」的老妇人,脸色略显苍白地靠坐在堆着几颗枕头的床上。抿紧萎瘪的唇,妇人闭上眼想了想,又张开,目光炯亮地望着他。
「你来告诉我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呢,年轻人?我记得你,你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个一、两次,问我要不要卖房子,还在我信箱里塞了很多次的传单,就算我不想理你,你也坚持地站在门外,等到我出门为止。」
老妇人质疑地打量着他。「是不是你认为我知道此事后,会生气地与我甥孙吵起来,然后索性将房子交给你卖?」
「这件事和那件事没关系。我是很想要帮老夫人卖房子,那是因为我觉得邢家大宅继续荒芜下去太可怜了。她过去是那样风情万种、绮丽多娇,在她最风光的时候,镇上的人只要谈到邢家大宅,都会对住在里头的人羡慕不已。可是现在,大家只记得她是间破破烂烂、闹鬼的老房子。」
育轩迟疑了一会儿,再说:「其实,我想让她恢复风光的一面,是有点私心没错。小时候我常常听家母谈起邢家大宅每年一到情人节、中秋节、圣诞节就会邀请全镇的人参加的节庆派对。少女时代的母亲说她从小最向往的,就是能穿得像公主一样,在那栋美轮美奂的屋子里的大厅中跳舞。她总是掐指数着日子,盼望自己早点满二十岁,这样就能不必像小朋友一样,十点一到就得被迫回家睡觉。」
母亲对宴会的描述,育轩早就听得滚瓜烂熟了。
宛如西洋电影场景中的华丽、温馨舞会。平时务农或做工、不怎么讲究打扮的镇民们,在缺乏娱乐的年代,一年有三次机会能免费享用庭园烤肉大餐、无限量供应的啤酒及可乐等饮料,这可是怎样都不能错过的大节目。大家都会卯足劲穿上最好的衣服,穿上没穿几次的皮鞋,尽量让自己光鲜、好看地去参加派对。
热情接待着这些腼腆、害羞的镇民们的,则是天仙般温柔娴熟的美丽女主人,与高大挺拔、温文儒雅的慷慨男主人。他们毫无架子地与大家寒暄,总是不断地招呼大家,请众人不要拘束。大家一块儿感情融洽地吃吃喝喝、跳跳唱唱。
不过这些对母亲来讲,都是次要的。
「就在她参加的其中一场派对上,她与一名年轻男子邂逅了。套句古老的话,他们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经过几个月的热恋后,他们步入了礼堂。不必说,那个幸运的家伙,就是我的父亲。」
看着老妇人,育轩咧嘴一笑。「讲得夸张一点儿,没有邢家大宅的舞会,今天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生呢!」
老妇人面无表情的反应,让育轩尴尬地摸摸头。「哈、哈,讲这些我们家的往事,您大概也没什么兴趣听。可是那个年代真的很棒吧?您难道不怀念当年舞会的盛况吗?母亲说她没见过比您更美的女主人呢!」
「那不是我。」老妇人淡淡地说。
「咦?」
「喜欢办派对的是我的姊姊,二姊。我们家中有三姊妹,除了大姊嫁到台北外,二姊在结婚后就带着夫婿回我们家住。被众人称赞的男、女主人,是我的二姊与二姊夫。那时候的我都是一个人留在楼上的房间,没有下楼参加舞会。」眯细了眼,老妇人半陷入回忆中,说。
糟糕!印象中,爸妈只提过邢家的夫妻,所以他一直以为邢老夫人就是当年的美丽女主人呢!希望她不会因为这样而坏了心情。
赶紧将话题拉回来。
「总之,有权决定要不要卖掉邢家大宅的人,只有老太太您。我觉得您甥孙的那种作法实在太卑鄙了,就算出发点是好的,也不该这样瞒着您胡来呀!」
老妇人还没开口,病房门忽然被大力地开启。「你、你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跑到我姨婆的病房里讲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站在门边的男子,正是昨天在邢家院子里,与翟要「串通」要怎么卖房子的家伙。育轩扬起下颚,不以为然地说:「我句句属实,没有乱扯。倒是你,应该要好好地反省一下。就算要帮老夫人,也不该用欺瞒诈骗的方式,该好好地劝说,直到老夫人能接受为止。」
「你、你这人是神经病!这是我们家的事,为什么要你这个外人来多嘴?」
耸肩。「我就是路见不平,怎样?」
「你这叫做多管闲事!鸡婆!」男子气得跨上前,揪住育轩的衣领。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吵了!」老妇人低叱着。「建国,尤其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对人家咆哮?你敢发誓,你真的没有带人去我家,叫人家估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