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赖雨农接起话筒:“喂?”
“雨农,是我!”纪冬阳声音激动、兴奋到爆。“深白答应了!她终于答应要跟我交往了!”
“恭喜你。”赖雨农嘴角牵扯出上扬的弧度。“你做了什么让她答应?”
“哈哈,这是秘密。”
“那我挂电话了。”
“等等!我是怕你会嫌内容没营养,你这个人不是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最没兴趣吗?”
“那倒是,拜。”
“等……”纪冬阳才不管赖雨农有没有兴趣听,一古脑儿把方才的经过全部告诉他。
像赖雨农这样的男人当然很懂得利用时间;在纪冬阳劈哩啪啦诉说他的心情转折的同时,他看完了本月财务报表,打了通电话给印刷厂商,甚至还跟总监开了小小的会议,研商下个月的新书出版广告方案。
两个小时后,他接起话筒。“所以呢?”
“所以她就说,我们交往吧!你听,是不是很浪漫?”
“还不错,是很好的小说题材,我很期待乔大作家下个月的新作。”不愧是开出版社的,赖雨农的想法果然和正常人不同。不过纪冬阳无所谓,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乔深白属于他。
他真的真的好高兴。
送走纪冬阳,深白环顾他为她精心布置的房间,她喜欢他的气味还留在这里。小冰箱里已经塞满了他所买的食物和饮料,全是她特别爱吃的;浴室里也早备好盥洗用具和几条新毛巾。
她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来,打开衣橱,发现他连衣架都帮她准备好了,心头又是一阵暖。他的每个贴心小动作都像替她心中的那把火添柴,让火焰愈烧愈炽。
打开被她闲置了几天的电脑,漫无目的地在网路世界里浏览,企图寻找一点新的灵感。此时的她深感幸福,并不再想写悲伤或负心汉的故事;她厌倦了,也失去兴趣了,这一次她要写快乐的故事,要从头笑到尾的那种。
她想起了公寓里还放着她心爱的几片CD,突然有股想要回去拿的冲动。
外头果然飘起雨来,她在超市买了一把伞,顺便在临近的站牌搭公车回去。下了公车,走了一小段路,进了公寓大门,她一边在背包里掏着钥匙,一边注意到有个年轻男孩也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按电铃。她走近他,原来是那个送货员。
“乔小姐,你……刚回来啊?”男孩露出心虚又腼腆的笑容。
“你找我有事吗?”她停下脚步,好奇地问。
“我……我是想跟你道歉啦,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我……因为报社愿意用高价向我买情报,而我还是学生,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所以一时财迷心窍,才会……才会……”他搔着后脑勺,有点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并没有怪你,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吗?乔小姐,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深白摇摇头,笑着看他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她怎么能怪他呢?因为他,她才能与纪冬阳有更多相处的时光;因为纪冬阳,她才能确定她的心还活着。要不是那晚他陪了她一整夜,她也许还不知道其实自己是喜欢他的。
“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吗?”
“我来了几次,只是今天运气比较好,才等十多分钟就刚好遇见你。”
“哪,伞给你,外面在下雨,我屋里还有伞,这把你拿去用,不要淋雨回去,会感冒的。”她注意到他只背着一个运动背包,并没有可以遮雨的雨具。
“乔小姐,你人真好,希望你跟董事长一定要有个完满的结局。”他既感动又害羞地说。
“谢谢你,我跟纪冬阳很好。”
她望着男孩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角后,才转动门锁进屋里去。打开灯,她发现纪冬阳不但替她收拾行李,连房间也整理得干干净净,房里的字纸篓已经被清空换上新的垃圾袋,书桌上杂乱的小说和CD也根据高矮顺序排列整齐。
她突然感觉有点难堪。第一次被喜欢的男人无预警地进入房间,当他看见她的生活环境竟然这么凌乱时,会不会对她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她开始衡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不是多产作家,所以生活有时难免拮据,但她从不以为苦。直到此刻,和他替她承租的新房子相比,她才忽然感受到自己与纪冬阳在物质、身分地位上的悬殊,她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另一半吗?他是不是也有实质上的考量和需要,必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她打开书桌第一格抽屉,那只蓝色手套还孤伶伶地躺在那里。取出手套,她放在脸颊旁摩挲。纪冬阳已经重新赋予这只手套新的意义,它不再是裴健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而是纪冬阳为她十年的等待。他一直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保留着它呢?
叮当,叮当。门铃响起。
是谁呢?难道是那个男孩又回来了吗?深白狐疑着去开门,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门外的陌生人正优雅地收着伞,那动作、那脸孔、那神情,她曾经再熟悉不过,这意外的访客,是裴健!
第七章
乔深白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再相遇时的情景,却唯独不曾想像是在这种情况下。太过仓卒,也太过可笑。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用她好像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直探进她眼底。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痉挛。但,怎么能够不心悸?他是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啊。
岁月带给了他稳健和成熟的外表,而金钱与权势令他充满自信及骄傲。不可否认,初恋的甜蜜和背叛的心痛是并存的,她还做不到无动于衷,还学不会对他冷漠。
不要发抖,乔深白,你这个笨蛋、笨蛋!她停留在门把上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和她的心跳呼应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他却很自然地侧身进了屋子。
“深白,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脱下外套,顺手拂去表面的雨珠。
他的神情好轻松自在,就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她不解,却又有点无奈。是,是无奈。她现在才发现在他面前,她从来就是弱势的一方,她已经习惯受他支配,习惯被他拥有,这种感觉和纪冬阳截然不同。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她找不到其它的话可以说。
“要知道你的地址还不简单,尤其是你跟纪冬阳的事正闹得满城风雨,我随随便便打听一下就可以得知。”
“你来干嘛?既然当年没有勇气见我,现在也不需要来。”她恢复理智,口气冷淡。
“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的解释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吗?”她刻薄道。
“深白,别气我,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我现在再也不输给任何人了。”
“我当然晓得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包括老婆。恭喜你。”
“你好吗?深白,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我不敢奢求你会原谅我,但至少不要到纪冬阳身边去,我嫉妒。”他刻意忽视她带刺的言语,说着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话。
“你疯了!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认为现在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深白,当我从报纸上看到纪冬阳的广告时,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吗?虽然我什么都有了,可是却没有你,失去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用跟多年前同样深情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她,可是,却再也不能令她心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