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按着两颊,不让脸部不听话的抽跳,大力吸了一口气,继续用气音道:“既然我们两个认知不同,我不想再谈这件事,如果你余恨未消,大不了我跟你道歉,就当作我踢伤你的代价。”
他捧着胃,伸长脖子靠近她,两人状似交头接耳。“我没那么脆弱,这样就让你踢伤了。坦白告诉你,我本来想算了,就当是误会一场,没想到你不知节制,竟敢借刀杀人,差点让方小姐被那疯女人一掌劈成两半,如果我还无动于衷,岂不是让你耍着玩?”
她沉默了半晌,坦然迎接他眸中射出的利刃,有种大无畏的态势,她贴近他耳朵道:“赵先生,你在指责我之前,应该先反省自己,背着老婆和女朋友共度情人节不该被劈吗?你想用我那业绩至上的猪头经理逼我主动登门求饶,我可没那么好欺负,我要是一状告到你老婆那儿,就换你来求我了。”
他弯起一边唇角,露出她判别不出的神情,但额上的青筋似乎更明显了些,他闭起眼睛,静待胃痉挛过去。
“女人,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他端着隐忍的面孔,霍地站起来,脚一踹,把椅子端到一旁,大踏步走出店外。
她急急追上,得理不饶人地逼近。“我说错了吗?你这样就恼羞成怒了,那我呢?我明知道你不会让我做成肯崴的案子,却为了保住饭碗在你面前低声下气,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怎么不会愧疚?”
他冷不防转身,恶狠狠道:“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罗嗦!”回头穿越马路往停车处走。
她不肯罢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我不像你有钱有闲,我每个月都要提心吊胆过日子,现在还要应付你……”
她乍然止声,因为前面的男人满脸铁青、额角冒汗,两手握拳的俯视她。
“你,最好闭嘴,我的耐性有限。”他的声音有些异常,彷佛要变身成怪胎前的征兆。
她撇撇嘴,嘴里仍嘀咕着:“不说就是了。要不是看你虎背熊腰,我才不怕你,你就会凶女人……”
他僵直的走向车子,突然扶着车门不动,呼吸急促,安静得吓人。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她抱着提包,拔腿就跑。
“站住!”他厉吼一声。
不少行人察觉怪异,回头盯着他俩。她难堪地站好,不想让人误以为是情侣口角,她陪笑道:“我已经闭嘴了,你还有何吩咐?”
“你,钥匙拿去!”他递给她一把车钥匙。
“要做什么?”她莫名地接过。
“坐到驾驶座,开车。”他侧偏着脸,眉头紧紧纠结,唇色发白。“送我到最近的医院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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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病床旁的绿色布幔一拉开,她慌忙收起手机,迎向面无表情的夜班医师和跟诊护士。
“医生,请问,他没事吧?”
“现在是没事了。他这应该是旧疾复发,胃溃疡,点滴里有镇定剂成份,让他休息一晚,你去帮他办住院手续吧!”
“住院?住多久?”她愕然。
医师皱起眉。“住到他不痛为止,X光片出来判断会较准确。”
她拉拢肩上的外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复发?”他在店里不是还很有力地凶她吗?
“饮食不定时定量、压力、刺激,都是原因。”
“刺激?”她一惊,难不成她快人快语刺激了他?这可不好,万一他醒来见到她,再度怒火中烧,不是出不了院了?
“等等,医生!”她拉住急着走开的医师。“他现在没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年轻医师古怪地盯着她披在肩上的男性外套。“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今天还是得顾着他啊!待会要转单人病房,或是半夜醒来,你总得帮个忙啊!”
她一时语塞,非常后悔为了抵挡医院的强力空调而借用了赵刚的外套,她摸摸鼻子,认命地走回赵刚身旁。
他睡得很沉,睫毛像扇子一样覆盖,眉心和唇角的线条都放松了。坦白说,他睡着的模样比醒着时好太多了,还可以骗骗不知情的女人喜欢上他。
她脑袋转了转,灵机一动,两手往他外套上下摸索,果然摸出了一支手机。
她防备地看他一眼,打开手机盖,迅速搜索着通讯录,一长串名单中,果然有曾姓女子的姓名。她按了拨号,铃声开始响,响到第八下,她正要放弃,耳边却传来女人柔细的嗓音。
“喂?找我有事?”大概看了来电号码,知道是从赵刚的手机发出,没有问来电者身分,语气带着不寻常的淡漠。
“有事,有事,是赵太太吗?”她赶紧出声,欣慰不已。
“我曾兰萱,你哪位?”口吻不大友善,不知是否误会了什么。
“我——我是路人,我是要通知你,赵先生生病了,住了院,你能不能来一趟?”
对方沉默着,似乎在迟疑着。
“曾小姐?他现在在仁友医院,你能赶来吗?”她催促着。
“这位小姐,你是他的秘书吧?”曾兰萱开口了。“麻烦你告诉他,这一招是没用的,离婚协议书都签了四个月,他还想做什么?请你再转告他,有空约个时间一起到户政机关办妥离婚登记,有些证件上的名字得改,我很困扰,别再拖了,就这样。”
电话很快挂断,她不放弃地再拨过去,对方干脆关了机。
她楞楞地合上手机,视线重新落在毫无所觉的男人身上,一股无来由的同情和懊恼缓慢上升,逐渐在胸口扩大。
他那一点也不温柔、不体贴、自以为是的傲慢行径,很少有女人受得了吧?
如果他现在醒来,她倒是很愿意很诚心地向男人道歉,她那天不该毁了他的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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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四肢因少了暖被而蜷缩成一团,高跟鞋还穿在脚上,她竟能一夜窝在这狭窄的沙发上而没有掉落地板。
他看了看时间,九点十分,她该起来了。
照样握住她肩膀猛烈摇晃,她眼皮一掀,迅速打直坐好,两眼直勾勾瞪着蹲在她面前的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你怎么起来了?”
他全身着装整齐,头发不见凌乱,一号表情不变,带着谴责的目光凝视她。
“怎么不回去睡?”他反问。
她搔搔一头乱发,尴尬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留在这里碍你的眼的,我昨晚通知你的亲朋好友,除了你前妻,其他人都以为我是诈骗集团,在路上捡到你的手机,想骗医药费,说不到两句就挂我电话,都没人相信我,我没办法丢你一个人在这,所以——”
“你打给兰萱了?”他打断她。
“是……”她心虚地垂下视线,很困难地启齿。“她要我转告你,有空去办离婚登记,别再拖了。”
他没什么特别反应,看了她一眼道:“走吧!我送你,该上班了。”他迳自走出病房。
她骇异地拉住他。“你确定你没事了?你不问问医生?你昨天脸色很难看——”
“别婆婆妈妈了!我刚才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你到底要不要上班?”他不等她回应,不耐烦的跨步直走,把她甩在后头。
就算是逞强,她也不得不钦佩他的意志力。他一丝不苟,走路有风,迅速把自已恢复成战斗状态,前一晚的病容消失无影,她反而看起来比他更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