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我是不是占了你时间了?那我先走好了。”她拿起那叠宣传纸。
他绷着脸在看文件,好半天不说话,八成心思又回到工作上了。
“放下!”他突兀地迸出话。
“唔?”她手停在半空中,不解其意。
“我说放下,我会帮你发完。”他语气沉抑,不知为何又变了个人。方才她进来时,她还感到他心情挺不错的,怎么交谈不到五分钟,面色又转暗了?
她叹口气,听话地缩回手。她想,他们就算相处上一辈子,他还是不时会摆上长辈的面孔对她呼来喝去的吧?
一辈子?太远了!也恐怕轮不到她。
她忽然笑了——不知他老时是不是还是这样,子孙成群了依旧不苟言笑?
子孙成群呐?他会选择什么样的女人共度余生呢?
“你站在那里笑什么?还不去做你的事!你放心,那天我会去捧场的。”他没好气。这女人偶尔心不在焉、偶尔精明实在、偶尔又冲动义愤,五官清甜但算不上艳色,身材纤巧但谈不上诱人,阅女众多的李杰生为何也看上她?
“大老远听到赵经理骂人的声音,我就猜到你在这里。”李杰生呵呵笑着走过来,看到那一叠宣传纸,眼光在赵刚和叶萌身上绕了两圈后,一把将那叠纸抓在手上,戏谑道:“叶萌,经理虽然是你的朋友,可这种杂事怎么能叫个主管做?我帮你吧!走!”李杰生牵起她,毫不在意自己踏越男人的雷池里。
“放下!”
李杰生挑眉,对那声喝斥毫不畏惧,他举高她的手,故作认真地询问:“是放下她的手,还是这些宣传单?”
她惊骇地将手抽回——这两个男人是上下属关系,为何如此针锋相对?尤其是李杰生,姿态有说不出的挑衅味,与赵刚有如平行的伙伴关系,泰然自若的言行摆明了不在乎上司的感受,他不怕丢了饭碗吗?他们之间有过何种赚隙?!
“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己做就行了,你们忙吧!”她忙抢下那叠导火线,希望自己来得及灭火。
早知该派刘得化来这里发单,就不会酿祸了。
叶萌逃遁的身影一消失,李杰生笑意迅速隐去,与赵刚利眼相对。“你在发她脾气?”
赵刚不语,对峙的气氛浓厚。
“你喜欢她?”
“……”他瞬也不瞬地直视李杰生。
“以前,薇安喜欢上你的时候,你从不发她脾气,她想做什么,你都随她。”李杰生看进他眸底的火苗,期待能煽起熊熊大火。“你不爱一个人时,从不动气,女人以为你温柔、包容,其实是你根本就不在乎。”
李杰生又笑,但语调泄出了愤恨。“你也不爱兰萱,你对她大方极了,但是她聪明,发现得早,她离开了你。”
“我如果需要心理分析,会去找心理医生,不用你自以为是。”他不闻起伏的情绪。李杰生想激怒他,他何必入壳?
“你带叶萌到爸的新家晚宴,又让她到公司来办说明会,你看似总在挑剔她,其实你很在乎她吧?”
“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他单刀直入问。
李杰生撇撇嘴,扬扬两道朗眉,“你说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做的,就是当年你对薇安做的事,很简单啊!”转身背对着赵刚,摆摆手,信步走了出去。
赵刚拳头握得泛白,淌了满背脊汗,不是因为怒火,而是他亟欲尘封的过往,正排山倒海掩至。
第七章
第三天了。
他知道她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餐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是热腾腾的,她特地回来做了饭,又离开。她能去哪里?
她的抗议,还是带着柔软,没有决绝,她放心不下他,却也受不了他的淡漠以对,只好奔波往返。没有例外的,他总让女人伤神。
他推开她的房门,里面都是她钟爱的水果甜香味,她喜欢泡在这样的芬芳里,她曾说“像走在果园里一样。”
她像小蚂蚁,一点一滴的把这个空洞的家桩点成她的壳,新的印花窗帘;她亲手上漆的暖色调的墙;几天换一次的大束瓶花;不断增加数量的花茶杯盘;窗台上的小小盆景已构成一方迷你花园,偶有蜂蝶飞绕。
没有投注的心,不会让一个家改变。
她勇敢的走向他,他却不敢张开双臂。李杰生没有说错,他不爱的,连点情绪也不给,从前,他的恨比爱多,事过境迁,他以为他能爱了,却已无力可施。
叶萌,和他过去的女人大异其趣,一开始,他只想让这个不给他留情面的小女人一点教训,没想到,一厢情愿的同情使她的敌意消失得很快。她的开朗和柔情牵绊住她自己,而非那张半真半假的借据;她是个暖炉,一移开,他就感到了凉意,想再靠拢过去。
只是,他能爱她吗?
“薇安,薇安……”舌尖上的名字,让他的心一紧。有多少年了?他以为,这个名字,终将被封藏,淡去,原来,还是有人刻意不忘,要他铭记一生。
“叶萌……”他默念着,暖流熨贴过紧皱的心。他轻抚过有着躺痕的枕和床褥,叶萌的味道沾上了他的指尖,也沾上了他的心。
他很清楚,一旦他说出口,叶萌不会拒绝;但是他更想给她的,是可以信赖一生的爱,而非短暂的相濡以沫。
“叶萌……”他漾起了微笑。
或许,他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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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少一个——”她数着服务台一排的人头数,组员确确实实少了一个,细察面孔,不用说,是最近溜班成性的刘得化。
“小林,刘得化呢?”她抓了一个组员问。
今天是公司的公益宣传活动日,参加健检及捐血的民众及公司客户在服务台前排长龙,每个组员忙得人仰马翻,捐血车上的服务人手也不足,她忙着维持秩序及分发捐血后的点心,两腿酸软得快站不住了,可恶的刘得化竟不见人影。
“主任,刚才还看到他,可能上洗手间了。”
她咕哝咒骂着,急忙又爬回捐血车上,安排等待的民众在捐血椅上躺好。她拢拢肩上汗湿的发,让冷气掠过颈项,她十分怕热,在三十四度的热天里待一下几乎就要窒息,尤其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有如在地狱的热锅中。
“先生,请在那边空位先躺下。叶主任,安排一下!”小护土高喊,头都来不及抬,火眼金睛地寻找捐血民众手臂上的血管。
她忙堆起职业笑容,转头招呼着,“先生,这边请……赵——刚?”她的惊喜藏不住,笑得露出一口洁白贝齿,想拉住他,又觉不妥,满车都是人,正手足无措,他指着那张空躺椅,以陌生口吻道:“小姐,我自己来。”
她倚在他身边,看着他躺下。他盯着有满肚子话想说的女人,武装的陌生的面具快要被她的眼神融化。
她心思纷乱,想不出妥当的话说。他有好几天没和她正眼相对了,晚饭用完,他在她失望的眼光下回到卧房,不再踏出房门一步,她百思不解他的冷淡,是否为了想冷却他们逐渐加温的对待。
夜晚变得漫长,做饭有些无力,和客户谈话常脱稿演出,她想,她快完蛋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这么脆弱,她硬是在小眉两口子住处的客厅睡了三晚,没和赵刚说一声。到了第三天,她就快要吃下小眉给她的两颗安眠药了……她每天睡不到三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