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他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见隐约身影,但他知道是她。
握住门把的女子转头。「还没睡?」
「等妳。」
「等等,我先去换水。」没一会儿,她换掉冷涩的茶水回来,又拿起花瓶要装水。
「妳带花来?」隐隐闻到花香味。
「桔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桔梗──」无声低喃了遍。「妳知道桔梗的花语吗?」
花语?没想到那么多。「我带错花了吗?」
「不,没有。向晚,下次不用带花来。」
「嗯。」她已经发现,旁边摆了束玫瑰。纵使再不清楚各种花语,也明白玫瑰所想传达的浓郁爱情。
杨品璿朝她伸手,她将手放进他掌心,顺着他的动作在床边坐下,他挪了位置,要她躺下,掌心轻抚柔软长发。「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那日醒来后,他要她去做完整的身体检查,虽然她认为他将她保护得极好,根本没伤到哪里,但他异常坚持,也因此才会发现──
她仰起头,告诉他:「杨品璿,我有气喘,我都不知道。」
「妳只是忘了。」
「我没发作过。」
「那是因为我们重视居家环境。秋冬交替时日夜温差大,气喘就容易发作。」
她由他怀中奇怪地抬眼。「你不是修心理学?连这都懂?」
「喷剂记得随身带着。」
原来出事那天,她是气喘发作,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她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似乎是感受到她心里所想,黑暗中他伸出手,与她五指交握。
他掌心仍有些灼伤的小水泡,触感不甚平滑,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比这更严重的伤。她加重力道握了握。「会痛吗?」
「不痛。」
「谢谢。」她低声道。
「因为我赶去救妳?」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没放任我孤单一人;因为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因为你──遵守承诺,没离开过我一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无所有、连记忆都没有的空洞,如果不是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回自己。
似是听出什么,他一顿。「别在我身上寻找永恒,向晚。我只能陪妳一段。」
是啊,怎会忘了呢?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只不过正巧在她最寂寞时相遇、相陪,他终究是要回到那个深爱他的女人身边的,他只能陪她一段。
「往后的路,妳得自己走……」他叹息,轻抚白玉般细致的面颊。
为什么?既然只打算陪她一段,为什么要表现得充满挂念,指掌似含无尽怜惜?又为什么要豁出性命同生共死,不顾一切救她?他不知道,女人会无法自拔爱上这样的他吗?
她真的,不懂他。
「杨品璿,你会陪我到什么时候?」
「到妳找回自己。」
「我找回自己以后呢?」
「我们,分手。穷此一生,永不相见。」平静无波的语调在夜里荡开,清楚,决绝。
第六章
对不起,子霁,我们分手吧!
手机简讯传来这句话,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她多余的无聊幽默感。
翻了下日历,确定并非四月一日,再确认发讯号码,是现任女友的没错。他不认为那种被学弟定义为孤僻的性格会开他玩笑,事实上,她全身上下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
那么,她究竟在搞什么鬼?毫无预警地向他提分手!
噢,不,或许不能说毫无预警,两个礼拜前他因为暑期打工赶去面试,不小心让她等了一个小时。
他后来也道歉啦,她也没生气的迹象,何况后来他说隔天要补看电影,她也爽约报复,让他等不到人,直到电影散场,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
好吧,他告诉自己,是他理亏在先,她忍了一年才报复,算是很给面子了。他没去兴师问罪,花了二十四小时将怒气给自行消化掉了,这样还不能扯平吗?
结果,就在他一个礼拜找不到人,打她手机也不开机的情况下,她就莫名其妙丢来这句话给他?
季向晚,妳真是够了哦!
一直以为她似水般温和的个性,不会真正向他抗争什么,每次看到旁边的友人被情人节、圣诞节、交往纪念日给整得惨兮兮,心里便暗觉好笑,也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那一天。没想到她第一次就玩得比谁都狠,到头来,她和那些计较情人节怎么过、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女孩子有什么两样?
他讨厌那种错估的感觉,拒绝接受她也是以退为进玩爱情心机的那种人,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用很纯净的一颗心,很直觉地爱──
当下,他按下拨话键。「把话说清楚!」
「没、没有理由……」她声音稍慌。
「我警告妳,别玩幼稚的欲擒故纵,我一旦分了,就是分了。」他不吃那套!
「我……知道。」
「这算什么?要分手,起码也把话讲清楚,传一封不明不白的简讯算什么?」发现她是认真的,怒气直线攀升。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闭嘴,季向晚!我要听的是理由。有其他的人?」
「没有……」
「那是不爱了?」他冷声问,暑假还过不到一半,她的感情还真是「历久弥坚」!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个性不合。」
个性不合!好一个个性不合!真是全世界通用的分手标准答案!
「所以,我被甩了?」声音冷得教人头皮发麻。「这倒是不错的开学新话题。」
「不、不是这样,我们是协议分手……不然……你说分手是你提的,我……没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胜利者在可怜战败伤兵吗?
他韩子霁没那么输不起,打肿脸充胖子!
他火气瞬间爆发。「季向晚,妳可以再更羞辱我一点!」
「我没……没那意思……」
「够了!既然这是妳的意思,好,那就分手!」这把火,一直烧到开学,都没消过。
开学后,系会任期已满,虽然面临改选,但放眼系上新、旧生,实在找不到比他更适任的,众人拱他连任,他回绝,坚持不再参选,却莫名其妙被拉进学生会。
「哦喔!原来如此,学生会能接触到的美女比较多嘛!」光是开学的「校园新秀」活动,就可以挖到不少宝。
学弟表情乱暧昧一把,十足司马昭之心。
谁都知道他和女友分了,身边少了那道沈静身影为伴后,可有不少人伺机而动呢,大胆些的小学妹示爱手段频频出招,就看男主角招不招架得住了。
就说嘛,他们家前任系会长行情看俏,何必吊死在一株不起眼的树上呢?
「无聊!那么饥渴自己配去吃。」不感兴趣地将桌上多出来的那包小点心丢去,走出行政大楼,倚靠在角落点了根烟。
他没有烟瘾,但烦躁时会抽上几根。
该死,他到底在烦什么?为什么──会渴望那流泉般清冷的嗓音抚慰,暖暖滑过四肢百骸的感觉?
烟烧到了底,他捻熄,又点燃一根,狠狠吸上一口。
「学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侧眸,想起她是前阵子校园新秀脱颖而出的清丽小佳人,台风稳健、容貌甜美、气质清新,他当时给了不低的分数,这朵含苞待采的娇花,据说想采的有心人还不少。
「思考一点事情。妳没课?」
「今天下午没有。那个……学长,你晚点有没有空?」
「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点选课上的疑问想请教学长,不晓得……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白皙娇颜浮起浅浅红晕。这年纪的女孩,初探情滋味,含羞带怯最是韵味十足,很难有男人会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