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丽妃的事。」平常冷哼。
「女孩入宫之后,照样傲气凌人,使性子,不把玉皇放在眼里,不让玉皇碰她,但她愈是如此,玉皇就食不果腹喜欢她,宠她,放任她,讨好她……」从容找了张石椅坐下,继续道。
平常没吭声,这正是他对丽妃观感不佳的原因。
「尽管得宠,女孩在宫里并不快乐,她想自由自在地过活,不想被困在宫里,于是她渐渐变得消沉,闷闷不乐,直到,她在宫里遇见了一个男子……」从容顿了一下。
平常冷凝着脸,丽妃果然对玉皇不忠,所以才会背叛玉皇,往后的种种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男子经常进宫,一脸严酷,不苟言笑,刚正不阿的态度和自律自制的个性,让她忍不住倾心,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男子正是掌管承天宫法纪的神官……」
平常听出他所指何人,脸色一变。
「从容,你在胡说什么……」他惊喝。
「她暗恋着那个男子,却苦于自己的身分,终致因相思成疾。」
「住口!」他怒斥。丽妃从以前就爱慕着他?这太夸张了!
「她病了,病得不轻,急坏了御医,也急坏了玉皇,这时,这个男子入宫禀奏,玉皇召他进丽妃殿,当场批奏章,女孩终于见到思慕之人,病立刻好了大半……」
「从容!」平常愈听愈心惊。
「女孩好像又活了过来,她经常躲在角落看着那男子,一颗心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别再说了!」平常急吼,上前抓住从容的肩。
「重点来了,你就听完吧!」从容一笑,接着又道:「女孩把自己的感情锁在心里,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可是,宫中人多口杂,她的心事,还是被某人瞧出了端倪,于是,玉皇之弟『厉王』叛变当日,有人送了一张字条,以那男子的署名,约她在承天宫东门外相见……」
「不!」平常浑身一震,惊骇地瞪大双眼。
「女孩中计,兴奋赴约,却被当场逮捕,罪名是与『厉王』私通,共谋叛变。玉皇大怒,将缜捕到的主谋『厉王』、『禁卫军总管』、『承天宫内侍』,以及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同下狱,判以最严峻的咒刑,他们于是沦为四兽,被剥夺了记忆,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不落轮回,永世被贬为『非人』。」从容说拜这里,停了下来。
平常愕然矗立,四兽的罪行由他搜证,玉皇判定,从容施法,他以为他比谁都明白他们的罪孽,但有关丽妃的这一段,他竟是第一次听闻。
更令他震惊的是,丽妃原来是中计含冤,而且,间接害了她的,居然是他……
「无辜的丽妃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了凤凰李随心,她忘了一切,忘了你,可是,她内心对爱的渴望却未消失,于是,这几千年来,她一直在找寻她的爱,找寻你的影子……」从容轻声道。
平常悚然杵立,一阵酸楚窜遍全身,丽妃的率性和叛变,让他对丽妃向来有着严重的偏见,即便她化为凤凰,他也视她为祸国妖孽,岂料,从头到尾,都是个严重的误解?
「你知道她是冤枉的,为何不说?」他依然难以置信,尤其对从容的隐瞒无法理解。
「我也是在她被咒刑成凤凰之后,从她的记忆里发现疑问,才查出真相,而真相却牵扯到整个承天宫,事关重大,我不便揭明,而且,那时,也已经太迟了。」从容感慨地道。
「到底是谁冒我之名……」他拧紧眉峰。
「事情已发生,再追究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凤凰的事。」从容轻轻将话题带过。
「你这么担心凤凰?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一直对四兽之中的凤凰特别慈悲,也特别关爱……」平常心思起伏波动,回忆起过去在云仙洞天,从容总是对凤凰多了几分宽容。
「李随心只是个受害者,她的宿命,起于你,也该由你来了结,平常。」从容起身,看着他。
「我?」他一怔。
「这次奏请玉皇,命你收伏她,正因为你们情缘未了,在凡间,她二度爱上你,终于打动你的心,与你相恋,都是早已注定……」从容说得有如偈语天机。
「我什么时候与她相恋了?」他怒道。
「现在啊!」
「现在?」
「现在,你的心有多痛,就表示你有多爱她。」从容希望能点醒他。
他愣住了。
心底这份让他无法喘息的痛,是爱吗?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她是玉皇的丽妃啊!
他的理智拚命否认。
「在凡间的两个多月里,你们疯狂地相爱,那段日子,不可能会消失,它只是被蒙蔽了,被你的顽固蒙蔽。」从容叹息了。
「那一定是凤凰之血在作祟。」他强辩。
「好吧!你要这样解读我也没话说,不过,明天行刑的时候,你最好多想想……」从容故意停顿。
「想什么?」他瞪着他。
「凤凰并不是每次都能重生的,四兽的诅咒,会在他们回复记忆时解除,到时,他们不再不老不死,只要一箭,就会立刻毙命。」从容仿佛在警告。
他呆住了,如果,万一,李随心在他放箭的剎那突然清醒,还原人形……
光想象那一幕,他就痛彻心扉,冷静的脸孔在剎那间崩解。
「不过,也许那样对你和凤儿来说,反而是个解脱,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平常。」从容说罢,摇着羽扇,翩然离去。
平常双腿一阵乏力,坐倒在大石上,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惘然失神。
他的这双手,还得射出九百五十一次的利箭,箭箭都得射穿李随心的心脏,他,能撑到几时?
李随心……又能撑到几时?
难道只有死,才能解脱吗?
他怔仲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李随心那双美丽又绝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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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一阵缎衣拖地的窸窣声缓缓靠近巨笼,李随心抬起头,看见一位头戴后冠,打扮华丽的女人,正隔着铁笼,对着她冷笑。
「妳这个贱人,终于尝到了苦头了吧?」
「妳是谁?」她蹙眉问。
「妳连我是谁也忘?从容的法术还真厉害哪!几千年了,妳想不起以前的事。」女人讥讽地笑着。
「不值得我记的人,我通常不会费心去记。」她虽然疲惫,反讥的能力可没退步。
「妳说什么?看来凡间的闯荡把妳污染得更坏了。」女人怒道。
「其实承天宫和凡间都一样污秽,到处都有像妳这种人。」她回敬道。
「哼!好个贱人,从以前就伶牙俐齿,现在还是一样,不过,以前妳得宠,现在可不一样了,怎么样,天天被喜欢的男人射穿心脏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女人大声挖苦。
她瞪着她,懒得回答。
「不过,妳这只妖孽是只凤凰,根本死不了,所以,多射几次也无所谓。」女人绕着笼子,边踱步边盯着她。
「妳究竟想干什么?」她不耐烦了。
「我只是来和妳叙叙旧,丽妃。」女人喊着她以前的封号。
「叙旧?」
「是啊!想当初,妳进宫之后,成了玉皇的宝,我和其他妃子全被打入冷宫,妳这只狐狸精完全迷走了玉皇的心智,他像疯了一样,时时刻刻只想看着妳,守着妳,那时,妳知道我和其他妃子的心里有多么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