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雷偏偏不视好歹,他蹲了下来,直截了当的道:
“你哭了。”不是疑问句,乃是肯定句。
萧蔚湘倔强的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情,咬着下唇不让脆弱再继续暴露,汤雷的一句话却如同惊爆轰天雷,炸得她无所遁形
“在担心哲文吗?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别让自己太难过好吗?”
萧蔚湘倏然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底下是双充满惊愕的眸子,一张小嘴因过度讶异而微笑,半晌阉不起来。
说是太羞赧,那不是又太矫作,不管她说不说,她的表情都给了十足的答案。“你胡说什么?”她直觉的否认,想保护自己。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也不必否认,反正……沈小浓都告诉我了。”汤雷不担心萧蔚湘知道后会杀了她,她不会这么做的。
萧蔚湘极端恼怒起来,那是她的秘密啊!她的稳私就三言两语地被好朋友当八卦宣扬,她的心事全都像贴在公布栏里的公告,任人指指点点。
“我叫她不要说出去的。”她火大起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朋友啊!何况我们还是那么多年的邻居,你怕什么?”汤雷俨然一副大哥哥的口吻自居,他向来习惯这样的。
奈何她就是不惯把心事说出口——属于少女梦幻的心事,那是极端柔软、敏感、纤细的,憧憬浪漫的心理只有女孩于才懂,所以她只告诉了沈小浓,没想到那个臭家伙!
“这是我私人的事。”她恼了。
“你以为不说就没人知道吗?纸是包不住火的。”
“你现在是怎么样?想要告诉我爸爸啊?”萧蔚湘烦躁起来。有担忧操心的郁烦,被窥破心事的闷躁,一时间,她憎恨起这世上所有的人来,好希望他们都消失掉!
“我告诉你爸爸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振作一点。”汤雷鼓励着,却不自觉地从眼中泄漏出心事。
他干嘛?萧蔚湘被他看得全身不对劲,他的关心与安慰对她来说,只会使她更难堪。他可不可以……停止那要命的同情眼光?
“我才不会虐待自己!可是……”萧蔚湘的情绪已被他带动不少,可是一触及核心时,堆砌的坚强又塌了下来。“你……你明明知道哲文有心脏病,为什么不早一点跟我讲呢?你看他现在躺在医院,而我们却……什么都不能作,束手无策。早知道他有心脏病,我也不会……我也不会……”她停顿下来,她的语气有对自己极明显的怨怼,她感到自己是间接将徐哲文推向受刑台的刽子手。
汤雷企图不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的眼神望向海的尽头,如此一来,她也同样看不到他眸底的心事。
“知道又怎么样?哲文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没必要大肆宣扬。而且……”他已分不清是同情自己,这是怜悯徐哲文,那同样令人不好过。
“那时候的哲文因为体弱,小朋友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实在也不需要去强调吧?那时候的他,只有我会陪他一起上学、放学,不让他成为别人嘲弄的对象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在他的敏感时刻挑起话题呢?”
萧蔚湘渐渐了解徐哲文那隐然与世隔绝的态度从何而来?心地善良的他,大概不愿偏激地去掠夺友谊吧?汤雷的在乎,想必给了他心灵上极大的安慰。
只听到汤雷继续说道:“有关哲文的病情,我也是从他的家人口中片段得知,以他的状况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已经很好了,又怎么能冀望他和常人无异呢?所以他的家人对他格外爱护,但又不愿剥削他正常成长的机会,所以才会将他送到学校来。”
“那不是常常要担心受怕?”
汤雷将视线收了回来。
“总是得承受呀!为了他好。”他淡漠的回一句。
就像她现在一样?为徐哲文的病情担心,为他的病情牵挂,深怕那潜伏在他体内,如同不安定的炸弹会随时爆破!
萧蔚湘不晓得他的家人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
她忽然闪过一个很自私的念头,如果她事先知道徐哲文的状况的话,知道他那犹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的病情,她还会……放任自己的感情吗?而这种永远没有解答。因为时光不可能倒退,由她再一次选择。
“那……目前他会怎么样?”她以问一个很虚无的问题。
“不晓得,看他的命了。”他不会给她虚无的希望。
潮水疾疾地到来,又徐徐地退去,来的时候带了混浊的黄沙与贝壳,走的时间载走了沙面上的痕迹。
希望与绝望,自始自终是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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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电图上的线条不如期待中平稳而有规律的跳动,它时高时低、时上时下,偶尔还显现短暂的直线,及众人彷徨难安的心情。手臂上注射的药剂缓缓流入体内,随着血液到达全身,注入的不只是点滴,还有每一分希望。
苍白的睡容、急促的呼吸,还有不断自额际渗出的细小汗珠,都难使人的心情安定下来。
蓦然,闭阉的双眸陡然睁开,惊惧的眸子四处搜索着。
突如其来的细微声响震动了临窗远眺的徐哲文,将她自冥思中拉了回来。
“哲文,你醒过来啦?”她俯冲到他面前。“哲文?”徐新薇见他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试探性的再问一次。
见他的视线茫然且无助,但又倔强的不肯闭上眼睛,徐新薇心里焦急会有变化,连忙要去叫医生过来。
“……姐姐。”他终于干涩的吐出声音。
“哲文,太好了,你总算是真的醒过来了。”徐新薇一阵狂喜。
“我……醒过来了?”
“是啊!”
“喔……”可是胸口还是闷的紧,不是剧烈的痛楚,而是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闷疼,紧紧盘据着他的胸腔与肋骨。如果苏醒与梦境都令人不快,那还有什么分别?
“我叫爸爸和妈妈进来。他们正在和医生说话,他们要是知道你已经醒过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徐新薇说着便移动了步伐。
“等……等一下。”他虚弱的喊着。
“咦?”徐新薇停下了脚步。
“蔚湘呢……她人在哪里?”
“谁?”
“跟我……在一起的女孩子。”
“是送你来医院的那个女孩于吗?,她早上和汤雷来过,不过你还没有醒来,所以他们又走了。”
喔!是吗?他宽心了。至少她没有落入那帮人的手中。虽然刘毅那群人看起来粗蛮无理,不过都还是学生,应该不至于泯灭天良……蔚湘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明白他为何问起那女孩,徐新薇疑惑的转过头想要问问,却又发现徐哲文又和前几次一样,状似呼吸困难、眉头紧蹙,她警惕着走上前,又见到他目光黯淡、眼神散乱,几欲又恢复昏迷状态,她不自觉的惊叫:“哲文?哲文?”
他的疑问已得到解答,他的心头也为之一宽,尽管胸腔的紧闷开始转为剧疼,但至少他没有了双重负荷。反正他醒来的唯一目的,只想知道她安全与否?
心电图陡然剧烈变化,徐新薇连忙冲出去找人。”
最后是一片混乱,不论在他耳朵里听的细微声响还是喧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世界的景象、声音,都慢慢离他而去……没关系,反正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