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光是傻愣愣地站着,难道要他喊「芝麻开门」不成?!
她吓了一跳,呐呐地轻启贝齿,「你……你要进去……」
「来都来了,不用进去参观一下吗?你的待客之道真差。」千里送鹅毛也是一份情意,何况是人,她居然吝于请他一杯白开水。
「鬼屋」主人彤乞愿顿时笑得很为难,「我多日未归,大概都是灰尘,你要不要先等十分钟……不,半小时……一个小时好了,我稍做整理才好见客。」
她家闹鬼的传闻始终不曾停歇过,虽然她搬进来至今从没见过传闻中冤死的女鬼,但是天不怕、地不怕,嗓门比雷声大的母亲倒是见过几回,而且每一次都吓得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死也不肯在此过夜。
就连替音乐总监来收歌的企宣也曾见过一回,自那回后再也不敢上门,直说鬼在她身后朝他吐三尺长的舌头,还把眼珠子挖出来当是糖般含在嘴里。
说实在话,她真的很想请这个脸有点臭的男人进来坐一坐,但是……万一她的「同居人」看他不顺眼,如同先前几次跑出来吓人,她不晓得江天凭的心脏够不够强壮,能否禁得起见鬼的震撼。
等了二十五年才等到一个肯爱她的男人,她可不想因此而夭折,爱情毕竟可遇而不可求。
「你说我是客?」都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女人,还敢把他当外人看待。
「啊!这个……」彤乞愿只是笑,缩了缩脖子,希望自己此时是乌龟,能把头缩进壳。
她还真不习惯两人的新关系,老是忘了他们已是一对情侣,不自觉地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大总裁,而她是他脚边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嗯哼,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你上锁了。」不耐烦的江天凭推推快锈死的铁门,十分意外它竟推不动。
「没有呀!只用锁头扣上而已,我从不锁门……」吓!他……他干么瞪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从不锁门,嗯——」黑如墨汁的双瞳射出电光,滋滋作响。
「没必要嘛!」—瞧他脸色冷得骇人,她赶紧添上—句,「我们这里的治安—向很好,没有盗贼出没。」
江天凭的神色稍霁,但仍有一丝不快。「钥匙呢?」
「丢了。」前年大扫除扫出很多杂物,八成也在其中。
「丢了?」他的脸色又沉,明显看得出在压抑一触即发的脾气。
他从没预设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人,在三十年的岁月里,除去前十六年不安定的日子,他的生活几乎离不开工作,一日复一日地在努力中寻求肯定。
即使他日进斗金,拥有稳定成长的私人企业,成功有目共睹,但在终于得到想要的一切时,却悲哀地发现没人和他分享喜悦。
突生倦怠的他决定藉由谈生意之便度假,以为是长时间压力过重才导致心神不宁,只要放松几天就能恢复精神。
其实,他注意她很久了,比彤乞愿早一日住进饭店的他,曾和她在饭店柜台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头低低的不知在想什么,撞到他也只是低头道歉,没看他一眼又垂首离开。
因为她的不醒目,反而引起他的注意,每次出房门必瞧瞧她在不在附近,视线不住地搜索她的身影,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失去一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当他不经意瞟见她踽行入海,当下为之凝窒的胸口有如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让他不假思索地游向她,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奋力划动双臂。
他告诉自己她不能死,她的命属于他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带走她。
「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先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事情没你想得严重,一把钥匙根本不重要。」因为用不着它。
不重要?江天凭捏着她的下巴冷笑。「彤乞愿,你当我是傻瓜吗?」
要是少了钥匙,她连这扇快寿终正寝的铁门都进不去,遑论回家。
「不是啦,你是我见过最有头脑的男人,我哪敢说你傻。」彤乞愿拉起他的手走到围墙尽处的小巷,指着另一扇乳白色门板。「我都从这里进出,没有人会跟我抢路喔!」
她说得异常神气,没瞧见头顶上那张脸微微抽搐。
「一般来说,这叫后门吧?」只有小偷才由此出没。
「所以我匠心独具呀!与众不同地突显自己的风格,你瞧,我还特地上网订了个啄木鸟造型的信箱,一有信投进去就会发出啄树的声音。
「还有可爱的鲸鱼风铃,大鲸鱼底下有七只小鲸鱼,像不像鲸鱼爸爸带着鲸鱼宝宝去上学?」
门一开,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大鱼小鱼惊慌失措地缠成一团,一股发酸的霉味由屋内往外冲,让人鼻子一拧。
「你收过信?」他很怀疑。
彤乞愿轻快的神情顿时皱如酸菜,「邮差先生真的很不够意思,我明明做了指示箭头要他把信丢进信箱,可是他每次都把信丢进后院,害我忘了去收。」
「那是前院。」正常人都不会搞错前后门,奇怪的人是她。拧着眉,江天凭没好气地说道。
「好几天没通风了,湿气比较重……」呃!那是什么东西?
吃剩的泡面、嗑过的瓜子、吃了一半的面筋和酱瓜,还有……恶!烂到生虫的果皮,以及满地的啤酒罐和养乐多的空瓶。
出门前她才做了一番大清扫而已,净空冰箱的存粮,并将快过期的食品一并处理到胃里,不留半点易腐易烂的生鲜蔬果在这里,怎么她在置成英国风的温馨小屋会成了福德坑?
吓!不会真的有鬼吧!趁她不在时呼朋引伴、饮酒作乐庆祝鬼门开……
啊!七月鬼门开,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你叫什么叫,见鬼了不成。」看不出来她本人挺爱干净的,居家环境居然如此脏乱。
「鬼在哪里,我……」一见他狐疑的神色,咬住舌尖的彤乞愿连忙一笑。「天凭,今天是几月几日了?我指的是农历。」
「七月一号或二号吧,怎么了?」她生日?
「呵……没什么,是想到七夕快到了,我们家会到庙里拜七星妈。」好险,还有几天,没错过乞愿成真的七夕夜。
「古里古怪的,你该不会要我搞个什么浪漫的情人节,要鲜花、要烛光,还要大大的钻戒。」他一副深思的模样,食指微弯置于下颚。
他们也算是在交往中,是该送个钻石耳环或卡地亚项链给她开心开心,她连条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只有防小人的白金尾戒。
江天凭猛然发觉自己身为男友的失责,全然没注意女友的小心思。只要是女人都会有需要被宠爱的虚荣心,而他什么也没做。
难怪她会战战兢兢地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不敢肯定他心中有没有她,一再小心翼翼地付出感情,生怕他一转身就把她丢在脑后。
真该死!他怎么这么胡涂,一心只想着他表现得十分明显,为什么她看不见他的心,还傻呼呼地把委屈住肚子吞?原来是他错在先,她才会筑一道鸿沟在两人之间。
「情人节喔?」彤乞愿眼冒心型泡泡,一脸梦幻。「我倒没想过,一个人的情人节我都是在睡觉。」
因为不管出门闲逛,或是在家里看电视,千篇一律是情人节特辑、情人节目,成双成对的情人洋溢着幸福美满,让孤孤单单的她看了心好酸。
于是干脆眼不见为净,不听、不看、不接触和情人节有关的一切,七夕一到就拔掉电话插头、关掉手机,不让任何人欢欢喜喜地对她大吼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