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言,笑了。“唉,我穿这样你也觉得我像男子,那我也算失败了。”她叹气。“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果然不容易啊……”
店小二结结巴巴:“姑娘是宜男宜女相,扮男便像俊俏男子,扮女自然是女的……现在明明就是女的嘛。”
她失笑:“我饿了,小二哥,你快上菜吧。”
店小二连忙下楼打点着。
她习惯地把玩筷子,望着窗下的街道。
正值午后,用饭的客人逐渐增多,当店小二送饭菜上来时,二楼已增了三、四桌客人。
店小二又发现她以左手玩筷,几次筷子滑落,左手似乎有点问题。
他放菜的时候,闻到淡淡的药香味来自她身上。他低头偷觑,发现她的腰间系着荷包,之前明明没有看见的。
“怎么了?”她扬眉问着。
店小二盯着半天,讶声:
“原来如此,姑娘腰间锦带过长,行走时遮住荷包,这一坐下,荷包便露了馅。”这姑娘的腰身是细的,但再怎么细,也用不着这么长的腰带吧?
“这腰带可以做许多事,好比能救人一命。”她笑道。
“原来如此。”顾客至上。顾客只愿点到为止,他就算好奇得要死,也绝不能追究,于是,他退下了。
没有多久,二楼的雅座已满。再上来的客人张望一阵,来到她靠窗的这桌,客气问道:“姑娘,可否共桌?”
她瞟一眼,大方道:
“请随意吧。”
来者是两名二十出头的中原少侠,面目皆属上等,气质颇佳,有礼的道谢后就各自落座,招来店小二,简单地点了几道菜。
“姑娘是江湖人?”其中一名年轻少侠问道。
“算吧。”她专心吃着饭。饭不可吃满饱,方为养生之道,她遵循着。
“可有名号?”
“我想,没有吧。”
原来是初入江湖的姑娘。两名年轻男子放松心情,又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她看似年轻,却没有江湖小女侠的娇气与轻浮。
各门各派都有女子习武,年纪到了便慢慢领进江湖,一开始仰仗着师兄弟,行事过于冲动,这年轻姑娘气质沉稳,完全不像近年的江湖小女侠,且她眉宇又俊得漂亮,肤色健康,吹弹可破……两位年轻少侠想到同一处,面色皆是微红,不由得同时咳了一声。
她瞄瞄离他们咳嗽时很近的菜色。她忍,吃吃人家的口水,也不算什么……绝对可以忍。
其中一名年轻人转移心思,道:
“古兄,你专程来这扬州城,是为了上云家庄吗?”
另名年轻人正是古少德,他道:
“正是。朝廷六年一次武科举,今年银手三郎屠三珑拔得头筹,将会是朝廷重要栋梁,屠三珑居无定所,去年曾在云家庄住过,与闲云公子交情颇佳,家师差我上门恭贺,顺道誊上一份银手三郎的事迹回去,供本门子弟参阅。黄贤弟特来云家庄,也是为此?”
那叫黄贤弟的年轻人笑道:
“没错,再冉正是为此而来。顺便跟数字公子探采口风,邓家庄有意跟银手三郎结这门亲事,这事若是玉成,那将是江湖上一大喜事。我想再顺道……”
“瞧一眼无波仙子?”古少德笑着接道。
她闻言,差点把米饭喷出去。无波仙子……她忍,一定要忍!
这种小事绝对能忍!世上没有忍无可忍,只有一忍再忍!她深吸口气,左手试着动茶壶,沉重的力量让她左手臂轻轻抽痛着,使不上力来。
“姑娘,我来帮忙吧!”两个男人同时说道,互看一眼,又撇开视线。
最后古少德替她倒了茶,问道:
“姑娘左手有伤?”
“有点小伤而已。”她非常客气。“多谢公子……”
“在下古少德。”连忙自我介绍。
“在下黄再冉。”他也不落人后,迅速说道。
“……哦。”她应道。“你们继续聊继续聊。”
“姑娘在等人?”
“是啊。”她看着窗外,不想在吃饭时说话。
两人讨了个没趣,便吃着午饭。隔桌的人也在闲聊,声音略大,她被迫听着,古少德也听见了,低语:
“唉,半年前那事,还在谈呢。”
黄再冉面色有些尴尬,含糊道:
“是啊。这么久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好谈的。”
“黄贤弟怎能说这种话呢?这事发生才半年啊。云家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魔教皇甫沄也坠崖而死,听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悬崖上藏着炸药,事后车艳艳与闲云公子下崖找人,却只找到一具尸身。这炸药是谁放的?一直是个谜。”
谜?当然是谜啊,她忖道。云家庄的人死了,皇甫沄跟车艳艳的天奴也都死了,这炸药到底是白明教放的,或者是心怀怨恨的中原人放的,一直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她是事后听说的,白明教教主意外地没有追究皇甫沄的死因,只是要求皇甫沄的专属天奴何哉回到教里复命。
据说,当时何哉选择回到天贺庄,从此不见人影,云家庄几次派人前去,何哉都不见客。
天贺庄的庄主依旧是贺容华,每个人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谁也不敢掀,谁也不敢问,云家庄在江湖大事件里到底写了什么,一直封锁在汲古阁第三道门后,谁都怕问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掀起大动荡的时候。
谁敢做那抢先者?
古少德叹了口气:
“听说,当天有十几名年轻人,仗着几分功夫跟踪他们,欲杀护法立功,但山崩时,却得仰赖闲云公子才能活着回来。可惜这几人羞愧,守口如瓶,至今没人知道到底是哪家子弟干出这种混事来?说不得连炸药都是他们下的手。”
黄再冉回避着,埋头吃着饭。
她也没吭声,品尝油滋滋的鸡翅,街上一阵骚动,她往下看去,瞧见有人牵着马入城。
一进城,除非紧急事件,否则都得下马回庄,以防扰民,这是云家庄的规矩。她瞧见两抹白影牵马走着,后头那个是公孙纸,前头的自然是传说中九重天外的天仙公孙云。
“回来了!”古少德喜色道。“正好,跟闲云公子一块回庄。”
他正要下楼,忽地瞧见公孙云抬起头望向二楼来。
古少德绽出笑,要打招呼,又见公孙云嘴角轻扬,毫不吝啬的微笑。
古少德顿时失了心魄。
“无波,一块回去吧。”公孙云朗声道。
她叹了口气,道:
“忍字头上一把刀,《洛神赋》我背得滚瓜烂熟,小事一桩。”她习惯性地负手下楼。腰间长长的系带几乎与长裙下摆同齐,店小二看了十分心惊,真怕那腰带曳在楼梯间时被人踩了。
她慢悠悠地走出酒楼,来到两人面前。
公孙纸道:“你今天吃药了没?”
“吃了。”娘,你回来了。
公孙云浅浅一笑:“老五是担心你,虽然你恢复得很快,但你忍功极强,说不得,连你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爹,你也回来了。
她幼失怙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蹦出爹娘来。早点来嘛,二十岁才还给她爹娘,是不是太晚了?
“一块走吧。”
“嗯。”顿了下,她指指后头。“有人要跟着一块回庄。”
公孙纸越过她的肩头,瞧见忙着下楼的古少德跟……他面色立时不豫,低声道:“那姓黄的,认出你了吗?”
“我想,没有吧。”她耸肩,帮着公孙云牵马,先行走着。
非常非常悠闲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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