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我可不管了!你不是在交代遗言!”公孙纸点住他的哑穴,咬牙瞪目道:“要说,等你好了再说!”
王沄漠然注视一切。
“闲云公子,我们是亲眼目睹了!”某门派里的少年英雄恨声道:“我们虽晚来一步,但这些云家庄子弟的尸身,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纯是震碎五脏六腑而死。白明教右护法持鞭,左护法主剑,教主隔空即能空手取人性命,这样的邪派功夫,自是白明教所为。”
王沄淡淡笑着,插嘴道:
“如果是敝教教主出手,今日诸位也不会活着了,只怕有人嫁祸。”
“妖女纳命来!白明教让我小弟成了天奴,让他羞愤而死,让我父亲无颜面对各家门派,今日我也要你们尝尝天奴的滋味,令你们像狗一样的游街示众!”
不知哪里先出的手,长剑的剑光遽闪,疾速弹来,何哉立即挡在她的身前。车艳艳美目一狠,冷笑:
“好啊!就来瞧瞧今天谁会死无全尸!”她长鞭一出。
公孙云掠身拂袖,震飞长鞭与凌厉的剑刀。清俊的面容微微苍白,眉目却是十分严厉。
“两位这时候动手,就是不卖闲云面子了。”他厉声道。
“闲云公子,他杀了云家庄的人——”
王沄几乎要朝他五体投地了。据闻云家庄极为护短,自家人有人死伤,他竟然没有当场对她与车艳艳发难,她感激涕零,果然是神人也。
她若有所思,环视四周。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必有后续发展。
教主的目的是什么?绝不是要白明教与武林闹翻这么简单而已。教主的目标一定是她,但杀了云家庄的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教主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当口,她注意到事情有了变化。
跟踪而来的,都是一些年轻气盛的江湖青少年,并没有那么尊敬云家庄,她也早就察觉公孙云刚才简直是不要命的输了大半真气给七公子,就为了保住七公子的一丝气息。
如今的公孙云,面色雪白得惊人,眉目虽冷厉,但这些青少年仍是胆大,有人出了手,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大混战啊。
她始终冷眼旁观。公孙云不可能痛下杀手,他袖袍一挥,竟是疾过人群,卸下他们的兵器。
眨眼间,已有大半江湖人双手空空。
有人朝她出手,她头也没抬,何哉自她玉箫中抽剑相敌,她只道:
“伤人可以,别杀人。”
混战之中,她轻轻曲身,问着护住七公子的公孙纸道:
“七公子还能活下去吗?”
“当然能!”公孙纸肯定道。
她想起,他曾说,希望自家人能活得长长久久,光冲着这点,她又笑道:
“这里乱,七公子再也挨不得丝毫损伤,我们挪挪他吧。”顺便借机保持友好关系。
车艳艳喜欢找机会杀人,她可不是,这两者间还是要分清楚的好。
公孙纸轻点了头。“麻烦皇甫姑娘了。”
她帮忙托着人,一路退到崖边。七公子动了下,突地张开眼,努力瞪大望着皇甫沄。
她心一跳,这人双眼已浊,应是离死不远了吧。这样看着她,她可不是仇人,别把她记得这么深,她是不兴来世报的!
公孙纸轻轻抚着他的眼皮,在他耳畔低语:
“是皇甫沄没错。闲云没有猜错,就是她。”
王沄内心微疑,瞧见那七公子又剧烈地动了下。
公孙纸尽量让语气充满笑意,再道:
“跟闲云想的一样。你自告奋勇打点咱们的吃住,不就是为了看她?等你康复后,你可以仔细看她了。”说是这样说,公孙纸的眼泪却无声的滑落。
她疑心更重,又瞧见七公子血红的嘴角隐着笑意,十分怵目惊心。他手抖了下,她迟疑一阵,确定他无害,这才伸手握住他发凉的掌心。
山边的风极强,几乎将人吹上天去。隐约地,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公孙纸猛地抬头,与她对视。
一阵地动!
“闲云,地龙醒了!”公孙纸大喊。
不对!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她目光乍异,难以置信。是炸药引起的?她生平仅见过一次炸药炸地,就是在她年幼之际,炸得土石翻飞,比地龙遽醒还要危险。她见地上开始龟裂,立即帮忙扶起七公子,让公孙纸背负着。
何哉立即退到她的身侧。
“快离开这!”她面色遽沉,已无平常的畏缩。
公孙云显然也发觉异样,凌厉之声响遍山崖。“快下山!”
王沄尾随在后,脚步微地不稳,何哉扶她一把。“姑娘,小心!”及时避开坍崩的山石。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到天贺庄后,她仿佛就被一条无形的线勾着,一步步往这里走来。天崩地裂,教主想要谁死?他要谁死,都太容易了,还是……
公孙云返身疾落,背起了七公子,回头看她一眼,问道:
“你追得上来?”
“自然是可以。”她还有何哉呢。不过,云家庄的人真是重情重义,七公子性命难挽,他们还是不放弃。
可惜,可惜!太可惜,她始终在那扇门之外,被重情重义对待的名单上并没有她。
脚下又是一个虚空,何哉及时抓住她。山崖崩裂的速度奇快,她还没走两步,碎石又塌,她左脚一滑,再靠何哉稳住她。
“大哥!”
不知何时,天贺庄的少庄主竟自林间窜出,她一愣,浑身竟起无比寒意,何哉心知不妙,喊道:
“姑娘跟着我!”
大喊同时,他掠身上前,及时托住被点住穴道的贺容华。林间再次进出暗器,直往此处而来。
何哉右手扛着贺容华,左手持剑硬生生挡住一枚暗器,公孙云拂动袍袖,卷住另一枚暗器。
暗器共三枚,公孙云返身再追,但已是不及。
“皇甫沄,侧避!”他立即喝道。
王沄眼明手快,侧退一步,以玉箫抵住,当的一声,她滑退两步,但也终于扣住暗器。
她正吁口气,脚下却是再度虚空,一个踉跄,她避之不及,竟滑下山崖。
何哉面色大变,正要扑前逮住她的腰身,哪知林间又有暗器,这一次银光对的正是贺容华,如果他不顾一切救她,那贺容华必死无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恍然明白教主精心计画了什么。
“皇甫姑娘!”公孙纸大喊,扑向前要拉住她。
言知之易,行知难……言知之易,行知难……坠落的身子速度并未减缓,她看见何哉眼底窜过狠意,随即,他收手反身护住贺容华,放弃救她。
就在他旋身之际,她已错失被救先机。
地面崩裂得厉害,公孙云脚下极为不稳,仍是只手抽出腰带,硬是缠住公孙纸的腰身。
公孙纸极力要勾住她的衣袍,但速度不及她坠下,碎石直落,公孙纸痛挨几下,心知闲云撑不了多少,闲云轻功再好,也需立足之地,何况他还负着老七,能撑多久?
正这么想的片刻,腰间紧缩,竟是把公孙纸拉了上去。公孙纸心一冷,知道闲云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了。他撇开视线,不敢再看王沄。
就这样,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狂风吹得她宽袍膨起,她也知道自己在坠下,公孙纸不敢看她,这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她眼睁睁地望着白雾迅速拢去山崖上的身影,终于笑出声。
“哈哈……”她笑了又笑。“哈哈哈哈……”笑不止了。
亏她烦恼了十几年,今天倒好,结局提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