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诡异的模样让他越来越不解。“你是不是癫痫犯了?”
“才不是好不好!呃、我是说……”啊啊啊啊!烦死人了!她是来道歉的,又不是来借钱的,干嘛婆婆妈妈的啊。“对不起,我不该先入为主曲解你的人格跟狗格。”总算一鼓作气顺畅无阻地说出来了,虽然有点气呼呼的,跟预想中相差不少。
原来她是来道歉的。因为怎么也没想到,他内心那股不解变质为讶异。
昨晚他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楚,当然知道她因为先入为主的认定等着抓包自己,尤其是那句“怎么样啊姓高的”,语调简直得意得像昏君得到了天下一样。
要问他有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滑稽。
因为那种一厢情愿的志得意满,的确是滑稽到让人无从恼怒起。
不过她此时明明浑身散发一股不想跟自己打交道的气息,居然还会勉强自己来跟他致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让他对她有些微的改观。
本来对她的印象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最麻烦的那种;现在则是一个不算太糟的女人,但麻烦那点还是丝毫没变。
他的情绪和想法完全隐藏在面孔后,她瞪着那张好看却讨厌的脸,暗暗有些不悦。什么嘛,她都抱着莫大决心来道歉了,他竟还摆一张死鱼脸给她看。如果他懂得绅士之道,此时就该微笑说句:“没关系。”她也好完美下台啊。
算了,跟这男人讲什么绅士啊的,她又不是嗑药了。
“喏……这送你。”她递上手上的礼物袋。“代表我的实质歉意。”
“不用了。”
对他那样想也不想就回绝的语气,她莫名又是一股气猛往上冲,心想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家伙合得来吧。
“请收下,麻烦你。”她用那种挤出来的、很恐怖的笑脸说。
他停顿几秒,这才伸手接过礼物袋。
怪了,明明是她斥资送礼,为什么会变得像是他被迫不得不妥协一样?“谢谢。再见。”喔耶,这样就互不相欠了!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脚步轻盈地回家。
他关好门上好锁,走到桌边打开礼物袋查看,里面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本以为是蛋糕或饼干之类,拿出一看,却发现盒面上印了很多狗脚印,上面以烫金的楷书写着:豪华名犬礼盒。
什么东西?狐疑地拆开,发现里面全都是——狗用保养品。外国进口的狗用毛发保健用品、狗用卵磷脂、钙磷片……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拿起一个所谓的“洁牙骨”,他默念说明书:“本产品含有天然叶绿素,可使口气清新自然,并有效抑制牙结石和牙菌斑……”
脚边传来一股轻柔摩挲的力道,他低下头,见到自己的狗在腿边磨蹭撒娇,彷佛知道有人送来了好东西一样。
好东西……算是吗?“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变‘名犬’的?”
第二章
那件事过后,两人继续河水不犯井水的生活模式。
就算她乐于敦亲睦邻,她的邻居又不是只隔壁一家,她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像住她正对面的邻居孟蕴真,或许是年龄相仿的关系,跟她就很处得来:她常去对家闲嗑牙,要不就是请对方来家里打电动或……帮忙。例如今晚,她突然很想吃葱烤排骨,那不是太难的菜却非她一人所能完成,因为她有个不太光采的致命伤:不敢动手处理血淋淋的生肉。也因此,厨房虽美,她却不常在家开伙。
所以她特地请孟蕴真来帮忙处理必需碰触生肉的部分,但百密一疏……
“啊!”厨房传来很高亢激昂的一声叫喊,接着,陶菲菲从中跑出,手握一把疑似葱的干枯植物,哭丧着脸。“惨哉!我刚刚还特别没买葱,打算把存货用掉的,谁知道它这么不耐放!蕴真,你家还有没有葱?”
“不巧用完了。”因为中午吃葱油饼。
“啊?”也太不巧了吧?陶菲菲一脸绝望。
“我去买。”孟蕴真当机立断地站起身。
“……罢了。”陶菲菲握住她的手臂,沉痛地下了决心。“远葱救不了近菜。”大不了吃葱烤排骨……不加葱。
走回厨房,她把流理台稍作清理,掀开锅盖凝望锅中咕噜噜冒泡的酱油色汤汁片刻,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一转身——一片美丽的青葱色不预期地出现眼前,使她一时花了眼。
“喏。”孟蕴真递上手上的那把葱。
“咦!”陶菲菲这才回过神来。“你从哪弄来的?”这么神通广大。
“跟隔壁借的。”
“喔,孟老太太那啊。”对喔,她怎么急得都忘了孟蕴真家隔壁还有邻居。
“孟老太太出门了。我说的是你隔壁。”
陶菲菲正一刀毫不留情地往葱屁股剁去,听到这句话,险些劈歪,猛然回头,脸上惊愕交错。“我的……隔壁?”
“嗯。”孟蕴真应了声,准备回客厅打电动。
“等等……你是说那个、那个……养狗的那个?”
孟蕴真用那种“你好奇怪”的眼神看她。“不然呢?”
原来真的是他。他家为什么会有葱?难道他会作菜?她还是反应不过来,呆呆瞪着砧板上已身尾异处的葱。
啊!算了算了,别管他那么多,反正……葱烤排骨有葱就好了。
陶菲菲当然想不到,高悟森不但会作菜,手艺还很不赖,只是吃法很懒派。
因为他有时需长时间窝在家中埋头创作,写到兴起处没时间出外用餐更没时间作饭,干脆每次煮什么都煮一大锅,再储放冰箱中靠微波炉过个三五天。
跟他借完葱的隔天,她一下班又冲到超市买了两把葱,打算连本带利归还。
提着塑胶袋,她站在他门前,实在不太想按铃。
灵机一动,决定把塑胶袋绑在他门把上,等他出门或回来时自会看到,这样就不用跟他打照面了。她边笑边暗证自己聪明,蹲下身动手绑塑胶袋的提环,挨近门边,不意从门缝中闻到一股……一股……
她忍不住凑得更近嗅闻,闭目微笑,嗯嗯,好香的咖哩味!
“……有事?”
“赫!”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睁眼才发现门不知何时开了,屋主正隔着一道门槛高高在上望着自己,她顿时窘红了脸。难道他有私自架设监视器,所以知道她在门外?“你怎么忽然跑出来了?”
应该是他问她为什么形貌鬼祟地蹲在自己门前吧?他没将心中想法问出口,只是回答:“倒垃圾。”
这栋大厦有聘请清洁人员每晚七点半开始到每楼层收取垃圾,因此在晚间将垃圾放在自家门前即可,他刚结束晚餐,就顺便将厨余丢出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包垃圾,低声咕哝:“吓我一跳……”拍拍屁股站起来,指指门把上的塑胶袋。“喏,葱还你。”
他转头看向门把,点点头,代表知道了。
门敞开之后,那股咖哩香更浓郁了,她忍不住咽口口水,脱口问道:“你……今晚吃咖哩哦?”
“对。”有点奇怪她会关心。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显露艳羡之色。想到这男人的厨艺说不定比自己还强,莫名觉得丢脸,不甘示弱冒出一句:“我做的咖哩很好吃。”不过因为是蔬菜咖哩,味道难免逊色那么一点点点点……而已。
不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他更感奇怪。“那很好。”
“是很好……我还做过南洋水果咖哩,用凤梨、芒果、木瓜、椰奶,顺便加了点榴樋,用料高级。”够独树一格吧?虽然最后没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