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一格很有用。”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关小一格,从此以后你就不会再来打扰我?”
“对。”
她深吸口气,决定不再跟他搅和,就让这一格。“好。我知道了。”
“谢谢。”他倒是出乎意料的有礼。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她再次双手环胸,趁机反映:“麻烦你好好指导一下你家的狗,我放在外面的鞋子老是被它翻乱,很烦。”
“知道了。抱歉。”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大楼有规定不能在门前放置鞋子,以免破坏景观。”
“……你知道吗?这句提醒接在后面,显得你的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
“下次我会注意的。”
呵、呵……她快气死了!“再、见。”咬牙切齿说完,磅一声甩上门。
噢!她干嘛跟他说再见啊,最好是永远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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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倒很守信,自她将音量维持在第九格之后,就真的再也没受到打扰。
长久以来的交战终于画上短暂休止符,相邻的两户难得相安无事好一段日子;但这绝不代表言归于好,因为他们根本没“好”过,而她但愿永不相见的希望也从不曾淡出消失。
只是,身为住在同栋大厦、同一层楼的邻居,要永远不见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从上星期开始,有部电梯居然故障了,所有住户变得只能共用一部电梯,而且听说问题严重到至少需要维修月余,碰头的机率被迫提高。
晚上九点,她整装完毕,准备出门。
一拉开门,看到那站在电梯前的一人一狗,心情自动降落一阶。
真衰。她暗自咕哝,可也没打算回屋内等他离开再出来。开玩笑,他是什么大人物要她回避!何况现在电梯难等,她才不会为难自己。
哔一声,按下电子锁的自动上锁钮,她施施然走到电梯前,故意跟他距离数步之遥,盯着顶上移动缓慢的楼层数字,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时间,廊间安静无声,直到──
“哇啊!”一声惊叫来自陶菲菲。“你、你这家伙干嘛!”
她口中的“这家伙”,是那只不知何时跑到她脚边嗅闻的狗。
她惊魂未定地瞪着那只狗,刚才小腿上突然一阵搔痒,她一时还以为是蟑螂,吓得又叫又跳,没想到是这只臭狗!
而狗主人这时才缓慢回过头来,看到这情景,对那只狗命令一句:“过来。”
闻言,那只狗非常听话地走向他。
“对不起。”他对她一颔首,优雅地道歉──别问她道歉要怎么个优雅法,因为在她很狼狈的这时候,他的态度怎么看都优雅得刺眼。
她瞪他。“难道你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它系狗绳吗?”
“那是限制自由。”
好一个自由,当真骄矜高贵!她咬牙质问:“那请问它有什么自由来吓我?”
“抱歉。下次不会了。”
她眯起眼,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政府机关官拜高职,否则怎么说话活似官腔,平板公式化得让人感觉不到诚意!
叮。电梯来了。
狗男人──是狗跟男人走入电梯,她殿后。
电梯慢慢下降,期间,她脸色不佳,还在不高兴。
然后,她感到他瞄了自己一眼,很快又撇开视线。
明明他没开口,她却听到他无言的侧脸像在说:拜托,有没有必要这么夸张,耿耿于怀到现在啊?你这反应过度的疯婆子。
“如果你有跟我一样的心理创伤,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反应过度了。你懂不懂在讲台上演讲时小腿上突然一阵搔痒,低下头居然看到一只超肥蟑螂在自己腿上爬的惊恐?你又懂不懂当你又叫又跳,好不容易把蟑螂甩掉踩扁,全班却哄堂大笑,从此三年都被叫‘蟑螂女王’的心酸。”
忿忿不平爆完最后一句话,她才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张口结舌好几秒,然后用力扭过头去,羞窘得恨不得钻地消失。
为什么一看到他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她就会不由自主失控?好了好了,这下连她也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婆子了……她暗自饮泣。
幸好电梯顺利向下,没在其它楼层停顿,省得有更多人看到她抬不起头的拙样。
叮。一楼到了,电梯门开。
“是你同学太恶劣。”
一句话仿佛千里传音,轻飘飘钻入耳中,她抬起头,呆愕瞪向那一人一狗离去的背影。刚才那是……
一阵人潮涌入电梯,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边说抱歉借过边设法挤出,懊恼自己干嘛为那么句话过分出神。
不就是……天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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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本来是她在家悠闲看电视的时间,今日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一位远嫁到南部的大学同学有事北上两天,她作东约她晚上九点半相聚喝咖啡。
“所以你现在在台北租房子?”
“是啊。是栋很高级的大厦,不过是我叔叔便宜租给我的,不然我哪租得起。”
“高级大厦?那一定住了很多达官贵人喽?”
“是听说有几户来头不小,好像还有知名歌星,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
“啧,怎么不趁机钓个金龟婿?”
“哎唷,拜托!”陶菲菲大笑。“都几岁了,哪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跟你住同一层楼的邻居人怎么样?相信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理论可不会不切实际喔,我跟我老公就是这样变成一对的。”
“住我对面的一户是单身年轻女子,一户是独居老太太,人都很好。住我隔壁的嘛……”她哼哼两声,泄愤似的狠狠咬住吸管。“不提也罢。”
“哇……从哪来的大魔头?认识你这么久,没看你提到谁时脸这么臭耶。”
“那是因为以前我从没碰过像他这种人!我告诉你啊……”
这场宾主尽欢的聚会最后在晚上十一点结束于其中一人口沫横飞的数落中。
陶菲菲走在人行道上,满心怨气倾吐干净之后,显得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今夜老天特别小气,要云把月色全给掩住了,却也衬得街灯更灿亮。
她穿越最后一个街口,顺路绕到右侧抄一条小捷径。
“月黑黑风高高情渺渺,口口声声恩爱,陆陆续续碎坏……”小声哼着芭乐歌,踏着轻快步伐,正准备抬足跨越分界的矮砖时……
啪叽。
咦!有人瞬间化为雕像。
那声音……那触感……怎么开脱都不太妙……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做出一个幅度极小的低头动作,即使夜色昏暗,还是能将残酷的真相拼凑得太过清楚。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黑风高踩屎夜,怎一个惨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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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极短的捷径隶属大厦管区,直通大厦前门,会使用的通常仅限于住户。
晚上九点多她由那里离开时,确定没见到可疑的……污染物,所以制造时间一定是在她离开到回来的这段时间之内。
有多少人会在晚上遛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有个人每晚九点会准时出门遛狗。
种种证据重叠起来,罪犯呼之欲出!
当晚她含泪卖命清洗那双才穿过没几次的宝贝休闲鞋,浪费整整一小时半、一双塑胶手套以及为数不少的香水,得到终于干净的鞋以及咒骂到发痛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