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说起那些时艰难的语气我以为他曾把它藏得很深呢……”凯奇怪地说,“等一下,你说你家?”
“是的,我没想到我母亲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她叹气,“唉,我一直觉得她用二十七年的时间来思念一个男人很傻,但是米歇尔的父亲长得和他儿子一样帅的话,我倒是比较可以想像了。”她说,不尊敬地想自己老爸实在和德雷西家的那张面孔差得太远,多么疲劳无望的马拉松啊……
“他父亲……”凯迟疑着说,“不是个纽约的警察吗?”
“不,是个芝加哥的汽车修理工!”
凯揉揉眉心,“好吧,”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来分别叙述一下我们都听到了什么,看来他是把我们都当丽夏来耍了!”
“先说你的,”多茜说,“你说他父亲是个警察?”
“是的,他一直说他很想演个警察,那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他小时候有好一阵子想当警察,他老爸经常给他讲打败罪犯的故事,听上去像好莱坞警匪片。”凯说,记起那个金发年轻人明亮的眼神,望着遥远的空间,说着“我不知道他吹牛的成份有多少,但我曾梦想当个警察!”以及“我偷偷摸过我老爸的枪,是真家伙,很重,很刺微!”
像真的一样!凯叹了口气,“我还愚蠢地告诉他该在拍完电影后回去看看,他老爸一定很寂寞,积了一堆的英雄故事要讲给他听。可是他说……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她转动杯子,“我告诉他我很抱歉,‘没关系,他已经死很久了,那会儿我才八岁。因公殉职。’他这么说,‘不过死得可不像电影和他自己说的那么英勇,他们找到尸体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是他发现歹徒后从枪套里拨出来,可是开枪时才发现是把玩具枪,所以他就被歹徒打死了!”
多茜张大眼睛,“天哪,怎么会这样!”
“因为那天是米歇尔的生日,”凯说,“他父亲把玩具枪放在枪套里,想在见到米歇尔时拔出枪冲他大叫‘不许动!’,然后在儿子惊讶的目光下把枪给他,告诉他‘送给你了’,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回来的路上碰到劫匪……”
“上帝啊,真难以想像!”多茜叫道,完全被故事吸引过去了。
“是啊,他痛苦地说那该是某部电影里黑色幽默的场景,为之大笑和悲伤的该是那些观众,而不是发生在现实中,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死的也不该是他爸爸!”凯摇摇头,“而他的母亲从此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中里来,她不停说起他的父亲,好像那个人昨天还在和她睡觉。她希望儿子当个警察,像他父亲一样,所以米歇尔就从家里逃了出来,他不能想像自己成为一个警察,因为他总觉得……有一天碰到劫匪,他掏出来的会该死的是他儿子的玩具枪!”
多茜怔怔地著着他,“上帝啊,这是真的吗?”她用颤抖的语调说,“太可怕了……我真不知道下次该对他说些什么……”
“不,多茜,我想不是。”凯说,有些无奈地看着女生角在另一个现实中一样被骗得毫无还手之力,但米歇尔说那些时是如此真实,她确定他的肢体语言棒极了,当他背对着她时,他的表情多半同样无比沉痛,而非在偷笑。“见鬼的……我甚至为此放了他半天的假!”她痛心疾首地说。
“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不是真的。”凯义正词严地声明,不太忍心看到可怜的女主角在电影外仍被吃得如此毫无还手之力。“说说他对你胡扯了些什么?”
“哦。”多茜耸耸肩,“你知道我的家庭有些问题,很多年了…”
“抱歉,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不,没什么不方便,有些事因为太过频繁,我都疲惫了,所以没什么力气把它们当作隐私珍藏。”多茜叹了口气,“我的母亲……念大学的时候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看上去很古板,所以她在结婚前被男朋友甩了,他说她‘看上去像个老处女’,而去找了个举止热情和衣着暴露但出身远不及她的女孩儿!这对我母亲的打击很大,所以她有那么一段时间……穿着一件暴露的连衣红裙,到一家贫民区的酒吧里和男人们打情骂俏,她想证明自己的魅力,证明自己不是真的没人要。”
她叹了口气,“当然现在她会说她那时很幼稚……可是她说她感谢那段日子让她遇上了一个男人,他让她快乐,也让她痛苦。多可笑,她记得他的每一个细节,她说他有着一头金发,总在远处看着她,似乎想和她说话,她一直在等他,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最后,他消失了。是的,她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却记挂了他二十七年!”
“这个……”凯说,“听上去是个悲剧文艺片。”
“当你身陷其中时就不会那么觉得了,再好的电视剧太长也会让人审美疲劳。“多茜苦笑,“我母亲告诉自己她会在那里等他一百天,如果他始终不出现,那就是说明他不爱她,他们没有缘分。而他始终没有出现……”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她失望地离开了,并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几年后她遇到了我爸爸,他们结婚了。”
凯点点头,多茜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可我母亲不是那种非常务实的人,她太浪漫,始终无法忘记那个金发男人,当记忆一次又一次被温习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有多少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像。她经常说起那段单恋,说那刻骨铭心的感觉才让她像个女人,她沉醉在那里面。看吧,那少女般的情怀让她现在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年轻漂亮,她很用心的保养,等待着和那个男人再次不期而遇。”
“她碰上了吗?”
“当然不,”多茜说,“现实可不是电影。但就在昨天,我以为她碰上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米歇尔提起他的父亲,芝加哥的修车工,他和他长得很像……他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每天沉浸在油盐酱醋里,生活乏味。她整天歇斯底里,相信丈夫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想和他离婚,可是又爱着他……米歇尔说他实在受不了每天吵吵闹闹的生活了,所以逃离了那里,要过上一种体面的生活,衣锦还乡地回他那个贫民区。”
“难道他父亲……”凯不可置信地说。
“他说在二十六或二十七年前,他老爸那会儿还是个小伙子,有一天攒足了钱去一家酒吧玩,想有个‘第一次性体验’,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女人,穿着暴露的大红色的长裙,独自吸烟。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他看到她和很多男人说话和调情,以为她是个高级妓女,觉得很失落,但又忘不了她,他想去找她,可是以他现在口袋里的钱连她的指尖都不配碰!
“于是他拚命赚钱,甚至加入了几次抢劫……三个多月后,他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警察的追捕去找她时她却已经不在那里了!酒吧的老板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三天前突然离开,像她突然到来一样。他根本找不到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去,在监狱待了半年后他曾不死心去过那个酒吧几回,但始终没碰到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