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嘛。”很干脆的回绝,下巴追逐着美人的脸颊,顽皮的用新长的胡渣去蹭人家的雪肌玉肤:“然然啊,人家三天以来为你守身如玉又苦苦等候,可比王宝钏苦守寒腰十几载的。你看胡子都出来了。”一脸色相的再蹭上几下,粗粗五指捏住卓悠然的下巴:“你就想这么甩了我走人啊,真是天真。”
青筋继续在额头增长,卓悠然白了他一眼:“行了,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开我?”
“唔,这个嘛?”松开他,手支在墙上,韩绎纬认真的抓抓下巴,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很不值钱的,你就当牺牲,陪我一晚上喽?”
“免谈。”卓悠然一手肘撞开他:“韩绎纬,我警告你,再缠着我就叫警察了。”
脚下不停的走出小巷,身后的八爪章鱼又缠上来,长手一勾,春风美人再度被拖了进去。
大脸深深的埋在后背,炙热的气息像火一样透过衣料传到卓悠然背部肌肤上,应和着怦然而动的心跳韩绎纬苦笑:“你既然可以找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找我呢?”
仿佛泄气了气的皮球,卓悠然放弃所有的抵抗,让韩绎纬支持自己的重量:“因为我会想起他。”
假如,只是假如,对于发生的事每个人都有理由,你谁也责怪不了,谁也无法责怪的话,你怎么办?放弃吗?还是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
只有自己承担啊,我还能怎么办?
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呢?悠然?韩绎纬抚着悠然悲伤欲绝的脸庞:那可以是任何人的错,唯独不是你的。
因为别人,都有别人的理由。
妈妈有妈妈的理由,因为她爱我;老师有老师的理由,因为他也爱我;即使是你,也有你自己的理由吧。所以,都怪悠然不好。
韩绎纬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伤心到想哭。八年前,他在医院里抱住双腿复杂骨折,被医生判定再也无法跳舞的悠然,哭的像个泄洪的水库。
真的是再也不能跳舞也没关系吗?真的是只要责怪自己就可以渡过的难关吗?扪心自问,八年前分手时,他无法解答;而现在,他会对悠然说:
我没有脱罪的理由,所以怪我好了。
***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见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对着开启了一半的车窗唱歌,埋首在他怀中的悠然疲倦的入睡。
好不容易才哄他跟自己回家,下一步一定要从长计议。埋首在柔软的发丝间,韩绎纬累的无力去感受司机投来的古怪眼光:“开进小区好了,我家住十五号,车费我刷卡。”闭上眼睛,他又加了一句:“免找零,到了叫我们。”
熊猫似的瘫软在后座上,他打算和周公一起举杯庆祝,这三天总算是物有所值。
光阴似流水,往前飞,岁月不可追。被人压在大床上醒来,卓悠然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犹记三天前的情景。
周一的上午,生意最清淡的日子里,在一条欧式街道上,他的脚步在玻璃橱窗前停滞,冬季带来的阴郁不快的心情使得他被店面淡橙的色调所吸引,可以看见店内的大玻璃前摆着一个古铜色的艺术型乐谱架,淡绿页面的乐谱展开着摆放,右页上还落着一朵小小的鹅黄花蕊的干燥雏菊。
冬季里的春意,就算是呆在屋外也可以感受到的温暖。卓悠然毫不迟疑的推开花格子的绿框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书页的油墨香气和门铃的轻响。
温暖给人的吸引在冬季发挥着威力,那时的他带着想在这里站一辈子的念头看着棕色木纹书架上的一本本朴素但十分珍贵的乐谱。心想真是出人意料的收获,捡了最中意的一本乐谱,他立刻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先生,你站很久了,要不要到那边坐着看呢?”
赶人吗?卓悠然皱起眉头,还是一个学生时就时常会在书店碰到这种势力的营业员。
“我要买这些乐谱。”指着书架上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乐谱,卓悠然的语气就像个跑进画廊的暴发户。
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小牛皮皮鞋移入了卓悠然的视线,“您可以慢慢看没关系,我只是想您站了一个多小时,不如到那边的椅子上坐坐如何?”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指向了玻璃窗前置在乐谱架边的两把靠背椅,卓悠然有些诧异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要不要帮您把这些书全移到那里去?”手的主人依旧很殷勤的问。
“好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对方的脸上,卓悠然吓了一跳:“韩绎纬?”
***
“然然!”熊猫式拥抱迎面袭来,韩绎纬大咧咧的在他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顺道来了个早安吻。很霸道的打断他的苦难回忆。
不是说人类,尤其是男人应该越长大越成熟吗?为什么面前的男人经过八年的岁月,却从少年变成超龄儿童,越长越回去了呢?
“要吃早饭吗?”手指在心上人胸口画圈圈,韩绎纬贤惠的问。
“鸡蛋八分熟,牛奶加麦片。”冷淡的打发掉,他料想单身汉的家里不会有像样的食物。
“哦,鸡蛋在冰箱里,牛奶在信箱里,你自己拿。”从卓悠然身上翻开,抱过被子一缠,韩绎纬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信箱钥匙在门垫下面,房门钥匙……”从腰间扯下一串钥匙扔出来,附加两个字:“慢找。”
……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在昨晚以前对自己死缠不休吗?对“到手的就不会珍惜”这条真理深有感悟,卓悠然疑惑的走进厨房,一个不小心就滑倒在地上的黄油里。
懒得拉窗帘,把头蒙在被子里的韩绎纬听到巨响,不耐烦的喊道:“厨房地板拖一下啦。”
脚下是滑腻的地板,头顶是堆满蛋壳的饭桌,卓悠然慢慢的爬起,又开始怀疑他带自己回来纯粹是拐骗免费佣人。
他一直以为孽缘在八年前就结束了的,认命的抓过比抹布干净的拖把开始拖地,二十四岁半的卓悠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境地。要不要逃呢?如果他不会再缠着自己整整三天七十二个小时的话。
空气中漂着清冽的橙子香味,鸡蛋在不粘锅里“滋啦”的响动,比起一般家政服务更有节奏感的早餐时间音乐响起,被馋虫勾引,从被子里探出鸡窝头,打量正对卧室厨房忙碌不停的美丽背影,发出类似“结婚真好”的感叹。
勉强爬起身,骨头散架一样吱吱做响,韩绎纬显然还没有睡醒;爬进厨房,不知死活的环抱住经受住考验的“新媳妇”:“然然,我不要黄油,我要加酱油。”
“臭死了,滚远点。”一脚把垃圾踢开,卓悠然随手指了个方向:“去洗澡,否则不要碰我。”
韩绎纬不明所以的歪歪头:“先生,不要嫌弃人家嘛。我定期检查,很干净的。”
在水龙头下放满一杯水,卓悠然随手往他头上淋去,一滴也不浪费:“洗脸刷牙以后再过来吃饭,否则你左脚进来我砍左脚,右脚进来我砍右脚!”
“你真不客气。”抹了把脸,韩绎纬把淋湿的头发尽数后拔,露出邋遢而不显肮脏的英俊面庞。
“彼此彼此。”气氛冷了下来,卓悠然从那张无比熟悉如今又陌生起来的脸上移开视线,端起盘子在饭桌边坐下:“你收留我一夜,我就做顿早饭当作报答,以后楚河汉界,各不相干,我不会见你,你也不要再缠我了。”